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汗水和劣质酒精混合的嘈杂味道。人声鼎沸,霓虹闪烁。
第一场比赛的主题,是“一碗慰藉灵魂的热汤”。
安托万的团队,推着一个不锈钢的移动料理台,上面摆满了各种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精密仪器:离心机、液氮罐、低温慢煮机……他像一个即将进行精密外科手术的医生,戴上了白手套和护目镜。
他要做的是一道“解构主义番茄冷汤配帕玛森泡沫”。
他将新鲜的番茄用离心机分离出最纯净的汁液,用液氮瞬间冷冻,再配上用奶油气枪打出的,如同云朵般的芝士泡沫。
最后,成品被装在了一支冰冷的玻璃试管里,递给评委和食客。
充满了科学的严谨与艺术的美感。
却也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食客们小心翼翼地啜饮着,表情困惑,仿佛在喝什么昂贵的药剂。
轮到苏哲了。
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他径直走到了夜市角落里一个卖牛肉粉的普通摊位前,用不太流利的泰语和一点手势,跟摊主大妈交流了片刻。
然后,他借来了一只最普通的铁锅,一袋最普通的面粉,和一块摊主大妈刚切好,还带着温度的牛后腿肉。
没有精密的仪器,没有华丽的料理台。
他就那么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挽起袖子,在那个油腻腻的案板上,不紧不慢地,开始和面。
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幕。
不远处的安托万,透过他那副昂贵的护目镜,看着那个像街头小工一样蹲在地上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对着镜头,用法语低声笑道:
“这是在过家家吗?”
那团被苏哲用手温反复揉捏的面团,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他没有用压面机,没有用尺子量。
他只是伸出双手,将面团拉长、对折、再拉长。
那动作,如行云流水,如太极推手,充满了东方特有的韵律感。面条在他的手中,由一根粗壮的绳索,瞬间化作千万缕银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整个考山路,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原本行色匆匆的游客,那些正在高声揽客的摊贩,全都停下了脚步,驻足围观。他们拿出手机,对准那个蹲在街角,却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的男人,疯狂拍摄。
“天哪!这是什么功夫?中国功夫吗?”
“这根本不是在做饭,这是在表演艺术!”
与此同时,一股醇厚、霸道,却又清澈得不可思议的香气,从苏哲面前那口最普通的铁锅里,蛮横地弥漫开来。
那不是安托万那种需要凑近了才能闻到的,克制而矜贵的香气。
这股味道,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整条街的咽喉。它直接、浓烈,充满了烟火气,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勾起内心最深处,最原始的饥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