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寒风卷着沙砾,呜咽着掠过北固关的城头。
江寒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大营的阴影里,脸上不见半分布置完绝杀陷阱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他径直走向中军帅帐,步履稳健。
帐外亲兵伸手拦他。
“江将军,元帅正在议事……”
江寒看都没看他,径直掀开厚重的门帘,闯了进去。
帐内灯火通明,一众将校环立沙盘两侧,正激烈争论着什么。
见江寒闯入,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主位上,身披重甲的北境元帅王正北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瞬间寒芒迸射。
“江寒?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爆喝,如平地惊雷,震得营帐嗡嗡作响。
江寒不为所动,走到大帐中央,单膝跪地,头颅却微微昂起,目光直视王正北。
“末将,请罪。”
他吐出三个字,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丝毫辩解。
王正北冷哼一声,还没发作,帐帘再次被掀开,满头大汗的军需官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江寒旁边,双手高举着一张字据。
“元帅!元帅!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王正北的亲兵接过字据,呈了上去。
王正北只扫了一眼,便将那纸张狠狠拍在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好!好一个江寒!”
他怒极反笑,站起身,踱到江寒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绞盘、钢索、硬木……还有五十罐猛火油,三百斤黑火药!”
“江寒,你私自动用如此多的军国重器,是想干什么?”
“你想引爆军火库,与全军同归于尽吗?还是说,你想学那北狄蛮子,背叛大乾?”
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言。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看向江寒的眼神充满了惊疑与戒备。
这位太子殿下派来的“监军”,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江寒依旧跪着,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杆宁折不弯的枪。
“末将只是想加固城防,为守关尽一份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尽一份力?”
王正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本帅在此镇守二十年,北固关固若金汤,何时轮到你一个黄口小儿来指手画脚?”
“我看你是贪生怕死,想用那些火器给自己垒个龟壳,苟且偷生!”
“来人!”
王正北猛然转身,杀气腾腾。
“扒去江寒官服,收回兵权!”
“传我将令,江寒所部尽数打散,另拨老弱残兵五十人归其麾下,即刻起,负责一线天谷道外围五十里区域的斥候任务!”
此令一出,满帐皆惊。
一线天!
那地方是北狄斥候最爱出没的区域,地势复杂,无险可守,被派去那里当斥候,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只带五十个老弱残兵?
这已经不是惩罚,这是谋杀。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王元帅这是要借北狄人的刀,宰了太子这颗钉子。
江寒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所有情绪,缓缓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似乎在压抑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