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书童,就等于是给人家为奴,日后便算彻底没了翻身科举的机会。
陈家好不容易出了个陈远,要他交出去做书童,那不等于断了陈家命脉?
晃了晃拐杖,老爷子沉下脸:“若那公子非要挑一个,便叫玉堂过去吧。”
“老倌儿,你拿个疯癫之人糊弄县承公子,这事儿我担不住,你们陈家更担不起。”
捋了捋胡子,老爷子又道:“我四房媳妇,膝下有一独自,名陈牛,体格壮实,吃苦耐劳……”
村长站起身来,这会儿已经不想与他弯绕。
“同您直说吧,我来找你,为的是陈远,能背出千字文那个。”
他冷笑一声,三角眼眯得更紧,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陈老倌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县承大人可是发了话,若是不从,今年的徭役名额,你们陈家怕是逃不掉几个。”
“多年的交情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近年来边关战事吃紧,县里徭役可要比往年多抽三成。”
屋内霎时一静。
四房幺叔猛地踹开门冲出,铜铃般的眼睛瞪得通红:“放屁!我陈家男丁戍边时,你还在泥地里打滚呢!如今倒来威胁我们?”
三婶也难得硬气,一把将儿子护在身后,尖声道:“玉堂已经疯了,你们还要逼死我们不成?”
二房媳妇虽平日刻薄,此刻却咬着牙道:“老泼皮,莫要欺人太甚了!我儿虽是货郎,但走南闯北,也算结识了不少人。”
此刻,即便眼见陈家拧成一股绳,村长仍然不为所动。
反而阴恻恻地笑:“话别说太满。若陈远自愿去,县承大人说了,免你们三年赋税,另赏十两银子。”
老爷子攥紧拐杖,指节发白。
就在众人僵持之际,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去。”
陈远踏进堂屋,神色平静。
母亲闻言,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泪如雨下:“远儿!你疯了不成?”
陈远扶起母亲,温声道:“娘,儿子心里有数。”
他转向村长,目光平静,却暗藏锋芒:“我自愿做书童,但有条件,三年赋税,和十两银子,今日便给。”
“此外,不得为难我陈家人,若他们少一根头发……”
说到这里,陈远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我便在县承公子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村长一愣,没想到这闷葫芦竟敢威胁自己。
可转念一想,只要人到手,其余都好说,便假笑道:“自然,自然!”
幺叔急得跺脚:“傻小子!你这一去,前程就毁了!”
陈远却微微一笑,低声道:“幺叔放心,书童……未必不能读书。”
众人尚未回神,他已走到院角的猪圈旁,蘸着潲水,在土墙上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笔锋凌厉,竟暗合当今学政推崇的文风!
村长瞳孔一缩。
纵使他再怎么看陈家不顺眼,此刻心里也禁不住的赞叹一句:
好胆!好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