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比魔君可怕一万倍啊!
……
明镜台后山。
雪歇了两日,临了第三日又纷纷扬扬开始飘细雪珠子。方施然撑着一把伞,与眠灯同行在雪地里。
既然纪不言让他们一起来,那少一个都不行。
赶到湖边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师陵鹤笔直跪在结冰的湖面上,他垂着头,发上,衣上,都沾满了雪花。
眠灯遥遥望着,恍惚间,这倔强、沉默、被风雪围困的少年身影,竟与记忆中某个湖边的清冷侧影重叠了一瞬。
可谢弈不会被责罚,他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
中那一箭后,就被师父罚跪了一夜。师陵鹤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仍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冷冷道:“又是谁想来看我笑话?”
看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眠灯在师陵鹤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冰雪覆盖的头顶,朝他伸出手:“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师陵鹤,站起来。”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睫毛上凝结的雪粒簌簌掉落。视野闯进一只手。
那是一只纤瘦、白皙且有力的手,被雪一点点沾湿。只有足够温暖,才能融化这冰冷残酷的雪吧?
一把伞,微微倾斜,挡住了他头顶的风雪。
他下意识地去握那只,看起来格外温暖的手。
眠灯却倏地收回来,脸上绽开一个带着点戏谑的笑:“我都忘了,门规里没有说要帮助同门,你还是自己站起来吧。”
——其实眠灯就是来看笑话的。
没有支撑,师陵鹤脱力的身体骤然倒地,有人扑过来接住他。
昏迷前,耳畔响起熟悉的嚷叫声:“陵鹤师弟!陵鹤师弟……”
可他听不清,涣散的视线里,唯有少女捡起跌落的伞。素白的伞面再次撑开,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他的目光。
……
回到小苍山,眠灯坐在小厨房里。
狐狸:“小姐看起来很高兴。”
白得了那么大一笔钱,放谁身上都要笑醒。眠灯翘着嘴角,夹起一块虾仁,丢进对面的碗里:“喏,你也吃。”
这么多天了,小姐第一次对它露出好脸色,狐狸感动地正要捧起碗,目光落在碗上,却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眠灯不悦道:“你不吃就不吃,叫什么?”浪费她的好心。
“拿错了,这是先生的!”
狐狸脸上神色惊恐,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的就他的,洗干净不就好了。”
难道他的格外金贵吗?明明只有颜色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
狐狸连连摇头,一把抱住碗,鬼鬼祟祟地要离开小厨房,似乎想立刻处理掉。
谁知刚转身,“咚”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身上。狐狸吓得魂飞魄散,连退两步。
待看清那人,狐狸直接匍匐在地,放声干嚎:“先生,小的不是存心让您的宝器沾上这腌臜肉味的!您不要扣我工钱!”
闹了半天,原来谢执白是个吃素的,怪不得那天晚上只有酒酿圆子。
谢执白看着地上哭天抢地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道:“扔了便是。”
说罢,他不再理会狐狸,径直走向桌边的眠灯,轻轻敲梨花木桌。
“我接下来会离开小苍山一段时间,你的饮食起居,仍就由雀奴照顾。”
眠灯浑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等他到眼前才问:“先生要去哪里?”
她这语气疏离客气得很,丝毫不见关切。好像就算他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她也不甚在意。
谢执白静了会:“去处理一件麻烦事。在此期间,你若有什么事,可吹此响,哨唤雀奴与小葵去帮你。”
一只泛着冷光的青色骨哨出现在掌间,缓缓推给眠灯。
看来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雀奴是先生的人,眠灯不敢擅自传召。”
眠灯摇摇头,只顾低头继续祭五脏府。倏然手腕被擒住,力道精准地将她执着筷子的手反压回桌面。
“闻灯。”
这几日谢执白待她甚是温和,眠灯此刻见他身上散漫的气息渐渐敛去,冷不防叫他这样冷淡地唤了一声,以为他终于不耐烦了,立刻抬头。
谢执白定定看着她,眸光微沉:“你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