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灯脾气一向坏。
六师妹梨花带雨地问她为何那般厌恶她的时候,眠灯的回答是:“我厌恶的又不止你一个。”
她舔舔有些干裂的唇,手中长剑缓缓抬起。在六师妹惊恐地捂住脸颊时,那闪着寒芒的剑尖,带着冰冷的审视意味,一一划过五师弟、四师弟……最终,稳稳地停在了谢弈的面前。
“在座的各位,我都很讨厌,尤其是你。”
在谢弈微缩的瞳孔里,眠灯冷冷盯住自己的倒影。
不讨喜也无妨,她生来就不是为了讨任何人欢喜的。
她轻声道:“现在,滚出我的地盘!”
剑比言语更锋锐。一剑横扫,划破疾风,悍然席卷向众人。
当时她将突破境界,成为十三州年轻一辈里,世所罕见的神游境入境高手。
这一剑,迫得众人脸色剧变,狼狈不堪地连连后退,唯有谢弈,衣袂翻飞间,身形依旧稳如磐石。
六师妹脸上又添了一道伤口,她无助地落泪,拉住谢弈的袖子眼角绯红:“大师兄,只是让师姐换个房间住而已,她为什么这么凶?”
谢弈唇似轻轻一动,似想说什么,凝望着眠灯。
那目光复杂难辨,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片沉沉的寂静。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而去。
……
眠灯没想到这句话,也会从谢弈口中说出来。
如果是前世,眠灯一定抱着剑,傲气十足地反驳:“难道你就不讨厌我吗?”
可是她如今,是闻灯。
面对这个曾对自己一剑穿心的师兄,她的冷漠都是最软弱的回击。
她从谢执白掌下一点点抽出手腕,退后一步,微微垂首:“谢先生,从这几日与闻灯的相处,先生应该知道,闻灯并不符合你对徒弟的标准。”
“而闻灯,也对先生的所作所为并不认可。”
谢执白静静听着,大抵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你不想做我的徒弟。”
眠灯神情毫不作伪:“闻灯想自己做次选择,恳请先生允许闻灯参加出春试炼。”
云极天宗不似其他门派,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一成不变。
而这流动的主要根据,就是看这这三年一度的出春试炼。
这是岳灼华心心念念的那个试炼,出色的弟子,可由外门进内门,最优异的弟子,甚至可到九位长老之一的青睐,一跃成为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才是真真正正的云极天宗传人,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连九堂长老的位置都是紧着亲传弟子。
眠灯如今区区萤火,如何与谢弈这种深不可测的修仙者相提并论。
唯有先避其锋芒。
听壁角的狐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先生虽说并非九堂长老之一,但云极天宗上下,谁不对先生恭敬有加?何必费劲去参加什么出春试炼?
况且,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打先生的脸吗?
狐狸战战兢兢地看向谢执白,做好了但凡他一怒就立刻脚底抹油的准备。
谁知谢执白倏尔一笑,有种冷冷的嘲讽,神色却已恢复如初:“你愿意参加试炼是你的事。但你当我小苍山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想为徒也要看你的本事。”
她是愿还是不愿,是怒还是喜,其实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想让她留在小苍山。
如此一想,谢执白心中便有了决断。
狐狸紧紧闭着眼睛,片刻后却觉得眼前渐渐远去一个影子。
再睁眼看,梨花木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眠灯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
狐狸一溜烟跑过去,小脑袋凑过去轻嗅一下:“是归元丹的气味。”
眠灯对丹药的认知并不深,只流于浅表,但归元丹她还是清楚的。
无论受了什么伤,只需吃下这枚珍贵的丹药,都会在短时间里恢复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