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万般不舍,离开崆峒,脱离山规道观束缚,马凌虚身心得到极大治愈。这次无伤轻重的打斗,自然是酣畅淋漓,舒展放松了不少,不但解气,而且治愈了多日来的焦虑,平添不少自由和散漫。
想起旅途尽头那如同桎梏一般的婚姻,纵情长安城不失为一种灵魂上的解脱。
梦中繁花似锦,醒来泪洒满襟。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放纵,自然也有收心的时候。更何况,刚在西市招惹了是非,躲进客舍委屈一宿,哪里还敢久留。长安城花团锦簇流光溢彩,也无法拖住二人的脚步。翌日五更,晨鼓四百捶,城门洞开,二人便匆匆踏上了东去洛阳的旅程。
从平凉至凤翔,再从长安至河阳,历经一千五百里。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少换乘,风餐露宿,有悲伤别情也有命运倦忧,自然也少不了寂寞和孤苦,但有东京的繁华诱惑,欢声笑语倒也不绝于耳。
残阳如血,斜挂在天际,映红了冰冷而又浑浊的河水。
春暖乍寒,吹皱一池碧水,掀起滔天巨浪,如万马奔腾,惊天动地,令神州颤抖。
孟春夜来早,马凌虚和空灵子弃舟登岸,凌风在黄河滩地。
马凌虚发髻高挽,腰身紧束,手握长剑,走在前面。空灵子背负行囊,紧随其后。两人从幽深的河谷中沿缓坡慢慢探出地平线,行走在寂寥平坦的原野上,这是河阳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
白天熙熙攘攘,夜晚空无一人。洛阳城实行宵禁,暮鼓响起,城门紧闭,无法进城。横亘于洛阳与河阳之间的那条低矮绵长的邙岭,密布着或高或低或大或小的墓冢。晚风习习,阴冷透骨,经幡跳跃,纸钱纷飞,乌鸦声声哀鸣,撕裂夜的宁静,行人无不为之魂飞魄散。
长途跋涉,饥寒交迫,两人很想找一处栖身之处歇息。
前方不远处,暮色掩映下,一座若隐若现的宫观,跃入眼帘。
这座宫观是何时出现在这里,能否留宿,两人已经顾不得了。
只要能遮风挡雨,管那么多干啥!小庙俨然已经成了他们夜宿的理想目标,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
遥望这座庙宇,如同戈壁沙漠中步履蹒跚的旅者猛然看见了绿洲。两人瞬间精神倍增,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小庙疾驰。
看山走半天,从东侧绕到山门,暮色如漆,笼罩着大地。
突然,从庙门深处,隐约传来吵闹声,“好汉,饶命!我一穷书生,就这些盘缠!”
一声断喝,“包袱拿来!”
“里面是我进京赶考的书!”
“给还是不给?”
“我出身寒苦,哪儿还有其他钱财?”
“少给老子啰嗦!不给是吧,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救命!”
马凌虚闻声大惊,嗤啦一声,利剑出鞘,纵身跃起,御剑而行,一下子便飞入室内。只见那贼人一手撕扯着书生的包袱,一手高举着大刀,寒光凛凛,即将落下。
马凌虚凌空飞起,一脚踢中贼人的手腕,大刀应声飞起,白光一闪,在空中划出一抹漂亮的圆弧,哐当一声,坠落在地。马凌虚又飞起一脚,踹在贼人的前胸,贼人踉跄后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马凌虚疾步上前,剑锋直抵贼人的眼睛,厉声喝斥道,“滚!”
那贼人自知不是对手,乖乖地将抢到手的包袱丢给马凌虚,落荒而逃。另一名贼人站着未动,眼睛瞄向角落处的一根木棍。
马凌虚伸手去捡那个包袱,突然被人从身后偷袭,只感到脑袋一阵闷疼,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如同随风飘零的枯叶,在空中摇摆一下,便瘫软下去,没了知觉。
那贼人重新夺回马凌虚手中的包袱,大手一挥,招呼另外两名贼人,逃遁无影。
书生见贼人走远,颤颤巍巍地来到马凌虚身边,用手推了推,焦急地呼唤着,“女侠,醒醒!女侠,醒醒!”
听到呼唤声,空灵子加快步伐,跑进屋里,看到师妹昏倒在地上,方知一定是刚才逃走的贼人所致,拔腿就追。
天黑路不熟,没追多远,便追丢了,那贼人隐入邙岭冈丘后面的沟壑树丛,眨眼便不见踪影,空灵子只好停住脚步。
师父让我护送师妹回东京,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交代?
救人要紧,空灵子折转身来,俯身下去,掐人中,捏虎口,折腾半天,马凌虚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马凌虚揉了揉闷疼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诧异地问道,“这是咋回事儿?”
“你刚才救我,被三名强盗偷袭!”书生忙说。
“你是谁?”马凌虚望着书生的眼睛。
“鄙人李史鱼,进京赶考,为了节省盘缠,借宿道观,不想竟遭遇了强盗。多亏女侠出手,我才躲过一劫。”书生自我介绍道。
“女侠?救人?”马凌虚逐渐恢复了神志,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哪里是救人,包袱让贼人抢走,自己也差点儿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