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景明,碧空如洗,万木萌新,百花争妍,空气中透着芳醇,如同婴孩的体香。
关内道平凉郡崆峒山。
宛若沙海中透着一叶葱茏的绿洲,嚯然矗立在苍茫孤寂的西北大地,欣欣向荣,向阳而生,充满生机与活力。
南台翠微峰。
紫霄宫翼然挺立峰顶,雕栏玉砌,悬山屋顶,黄瓦丹壁,飞檐斗拱,恍如雄鹰凌空而起。
飞升殿前铜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檀香焚燃袅袅升腾。
大殿内空旷肃寂,空气仿佛凝固,似乎可以听到黄鹂飞鸣春涧那震撼心灵摄人心魄的叫声。高台上,一位颈脊高耸发髻高束须眉垂肩的老道巍然端坐闭目修行,拂尘舒缓地撒落在肩头。
“师祖,有人跳崖!”一名道童匆匆来报。
“告知扶摇子。”老道稳如磐石,面色如初,双目眯成一条缝。
“师叔去了,不管用。”道童轻语如风。
“何人跳崖,非得贫道出马?”
“扶风马氏凌虚。”道童应道。
“是她!”老道猛地瞪大眼睛,嚯地从高台跃下,闪身飞出殿门,快如旋风,轻如烟尘,须臾间,便耸立山亭道口。
“舍身崖。”道童自知功力尚浅,眼见师祖行走如飞,难以跟上,急忙高呼。
老道从后门飘然而出,越过中台,直奔西台而去。
偌大一个紫霄宫徒留道童一人,气喘如牛地紧随,眼前似乎还晃动着师祖那衣袂飞舞的身影。
“放开我,让我去死!”一名俊俏秀丽的年轻女子悬身于万丈陡崖,剧烈地扭动着身体,意图挣脱扶摇子紧抓不放的右手。
“贫道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岂能轻言放弃。”扶摇子对着马凌虚轻轻摇头,双目死死地盯着她的眼,脖颈青筋暴绽,额头汗珠迸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马凌虚那张白净如脂的小脸上。
“她若执意,无人能阻,各安天命,由她去吧!只怕亏了马折冲的一片苦心!”老道骤然而至,漠然地望着悬崖边的一幕,声如洪钟,扼腕叹息道。
“啥!?师祖,你竟然让师叔放手?”空灵子愕然,箭步而至,探身向前,跃跃欲试,急于接替扶摇子。
听了老道的话,马凌虚泪如泉涌,想到祖父,不再挣扎,扶摇子趁机发力,将她拉上来。
众人长吁一口气,蔚然叹息。
老道怫然变色,厉声呵斥道,“你虽是俗家弟子,但入了崆峒道观。你祖父将你交给我们,自然是想让你学道练剑,光大扶风马氏门庭。入道五载,道行尚浅,但足以知深浅,岂能自寻短见,污我道门清静?”
马凌虚自知理亏,低头不语,眼帘下垂,心中却波涛汹涌,愤懑之情难平。
“也罢,当着众人面,你不愿讲,且随贫道来。”老道丢下话语,拂袖而去。
马凌虚泪眼朦胧,只好随行。
紫霄宫凌烟阁。
老道端坐高台,目光炯然地逼视跪在地上的马凌虚。
“说吧,道出缘由。”老道将拂尘甩向肩头,捋了一把白须,慈眉善目地问。
马凌虚肩头耸动,喉咙呜咽,不停地用衣袖揩拭双眼。
一盏茶功夫,她才朱唇轻启,“家父来信,让徒儿回休宁。”
“你是俗家弟子,入观修行练剑五载,虽未登峰造极,但也颇有些基础,你若有心,回到休宁继续修道,未尝不可。何必要香消玉殒?”老道语气舒缓。
“师祖有所不知。家父催婚,徒儿不想嫁人,宁愿一死。”马凌虚解释道。
“罪过罪过!”老道紧闭双目,喃喃而语。
良久,老道睁开双眼,缓缓言说,“本是你的家事,贫道无权干涉。可是,眼见你寻死觅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发肤父母,自当遵从父命。你如此抵触,想必定有难处。当初,你来崆峒,是你祖父从关山遣送过来的,要不,我让空灵子送你回东京,如何?”
听闻此言,马凌虚豁然顿开,眼前猛然出现一道亮光,闪现无限希冀,急忙应道,“好!徒儿愿听从师祖安排。”
“回去准备下,明日清晨即刻启程。”老道对着她挥了挥手。
“谢师祖。”马凌虚面露喜色,款步迈出凌烟阁。
翌日五更天,东方晨曦初显,马凌虚早早起床,拜别诸位师父师兄,肩挎布包,来到紫霄宫前院,面北而跪,虔诚拜别。起身,已然花容尽失泪撒满襟。
马凌虚正要从山亭道口下山,忽听身后传来空旷缥缈之音:“凌虚,且慢!”
马凌虚回头循声望去,大为惊骇。
须臾之间,原本空寂无人的庭院,竟然站了数十人。为首一人,正是师祖飞虹子。身后跟着师父飞绥子、师兄扶摇子、空灵子、栖霞子等人。
“师祖!”马凌虚激动万分,只叫了一声,便迷蒙了双眼,哽咽了喉咙。
“今日别离,何日重逢。道院简陋物资匮乏,没有好礼相送。这把宝剑,乃金仙公主所赐,转赠于你,回到东京,但愿对你有所帮助。”师祖将宝剑交到马凌虚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