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踏过晏传江尸体,太平剑挑起染血战旗,裙摆随风飘扬。
与此同时,北门的费家军攻破城门,与城中的敌军展开激战。东门的徐玉重整战势向敌军发起攻击,将敌军防线撕得粉碎,在三方联军的猛烈攻击下,镇岳王的军队渐渐抵挡不住。
“兖州城破!”
兖州城头,飘扬已久的镇岳军旗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程家军的玄色战旗。
“郡主。”
硝烟未散的兖州王府,镇岳王的白发在穿堂风中凌乱如草,他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阶下踏着满地凝血缓步而来的两道身影,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一贯淡漠的程朝挑眉轻笑出声,身侧素来散漫含笑的玉面少将此刻冷着眉眼。
“好狠的手段!连我家稚子都不放过。”
程朝剑尖挑起他垂落的玉带:“当年你挥军踏平顾家城池,将妇孺推入火海时,可曾想过稚子无辜?那些被你活埋的百姓,在临死前又是如何绝望地哭喊?”
“天道不公!不公啊!”
镇岳王踉跄着抓起案上的酒樽,发现所谓的美酒早已被打翻在地:“我镇岳王府囤积粮草百万石,豢养死士八千众若非你三军绞杀,何故能亡!”
“程朝,别脏了你的手。”
萧溯轻轻接过程朝手中的太平剑,面对这个屠杀他顾家满门的刽子手,他依旧神色平和:“当年你纵容手下屠我顾家满门,连襁褓中的妹妹都未能幸免。这笔血债,今日该清算了。”
镇岳王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认出了眼前青年眉眼间熟悉的轮廓:“顾家?你是顾家那个小儿子”
萧溯剑锋抵住他喉结:“是你教会我的,斩草要除根。”
“程朝,你以为拿下兖州就能坐稳天下?当今圣上猜忌多疑更胜其父,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暗处不知藏着多少豺狼!”
镇岳王咳出血沫,笑得愈发凄厉:“你不过是下一个我,迟早会被更狠的人碾碎!”
“我与你不同。”
所有的磋磨与苦痛都磨不平她一生所求。
程朝反握住萧溯微微颤抖的手:“若这天下容不下清明,我便劈开一条路来。”
老王爷闻言安静下来,浑浊的眼中满是惋惜:“尔等如此惊才绝艳若生在我镇岳王府”
话音未落,他抓住萧溯的剑刃,鲜血顺着掌心汩汩而下:“可惜!可惜!”
“其行当戮,其罪当诛。”
萧溯漠然抽回太平剑,看着他轰然倒地。
“萧溯。”
残阳将朱漆门槛浸成血色,程朝看着萧溯苍白如纸的侧脸,轻声打破死寂:“你为你顾家满门报仇了。”
一声极轻的“嗯”,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叹息。
本以为手刃仇敌,大仇得报会是极其的痛快,可他如今唯有悲凉,他们这些人都被困在因果宿命中无处可逃。
染血的指尖微微发颤,最终虚悬在她腰间又无力垂下,直到程朝主动环住他颤抖的脊背,他才如断线的傀儡般倾倒将全身重量都托付在她怀中。
“一切都过去。”
滚烫的泪浸透衣襟,压抑的呜咽杂糅着颤抖的抽气声,困在幽渊多年的孤兽终于挣破黑暗,他的十指死死抱住她,在她怀里蜷缩成破碎的影子。
自顾家满门被屠的那个血夜起,十八岁的天之骄子亲手埋葬了所有脆弱与自己的名字。
“云铮,我兄长临死前给我取的字。”
程朝抚着他汗湿的鬓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染上了哽咽:“顾云铮,很好听的名字。”
她感觉到怀中的身躯剧烈颤抖,压抑了十八年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他做了十八年的萧溯,如今才能做回三十六岁的顾云铮。
“云铮,抱歉啊,是我来太晚了。”
程朝环着他发颤的脊背,任他将泪水与委屈尽数倾泻在自己肩头。
十八年啊他苦了整整十八年
那个承载了顾家全族期盼而诞生的孩子,在眉宇间未褪去少年青涩时,已要扛起数不清的冤魂。
府外,百姓庆贺的欢呼声传来,而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有两个灵魂在劫后余生的震颤中,相互汲取着最后的暖意。
长阶下,徐玉立于光影之间,墨玉般的眼眸倒映着相拥的两人,垂眸藏住了千般愁绪与万缕情思。
呵,而今才道当时错
他薄唇轻抿,将难以言说的一腔悲戚堵于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