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密室外走水了!
“走!”程朝扯住徐玉的手腕,踩着满地滚落的烛台往外冲。
浓烟从密室地缝钻进来,书房这面走不通了!
“徐玉!”程朝的声音被爆裂的木梁声盖过。
徐玉忽然拽住她,抬袖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火星:“先出去!火势太大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手指在触到程朝发烫的肌肤时猛然收紧。
“走暗门!”
程朝与徐玉对视的刹那,两人同时起身冲向暗门,石门吱呀开启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火星冲出。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她眯着眸望见前头影影绰绰的人影,赫然是蓉儿。
“蓉儿!”
那孩子站在暗道门前,狐裘领口沾着雪粒,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
“为什么要放火?”徐玉抓住蓉儿的肩膀,在触及她冰凉的体温时愣住。
小女孩仰头望着漫天火光,嘴角扬起天真无邪的笑:“火能烧掉所有秘密呀。”
“这样,大家就都干净了。”
这孩子
小小年纪像极了她父亲狠辣的心计
蓉儿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火漆,那是她潜入书房点燃引火物时留下的痕迹。
“是他害死我母亲,害死我父亲,我就是要!”
蓉儿愣住,程朝的臂弯裹住她颤抖的小身子,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傻孩子。”
“郡主,我算为父亲母亲报仇了吗”蓉儿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徐玉沉默盯着相拥的两个人,他的母亲自缢前穿着的嫁衣还在密室里燃烧,父亲临终前的血渍浸透了他的中衣
雪越下越大,落在蓉儿发间,落在徐玉染血的剑穗上,落在程朝颈间未愈的掐痕处。
“会好的。”
蓉儿听见程朝闷声说着,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
雪粒子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徐玉站在琼琚阁朱漆门外。
“徐三公子,九阳郡主病了,如今已三日未进米水。”小厮垂手立在廊下,声音忐忑。
密室那场火终究烧不干净罪孽。
他至今记得程朝倚着石壁笑的模样,双眼红得像要滴血,她笑着对他说共享龌龊才是最好的筹码时,脖颈上是他的指痕。
可当她抱着蓉儿在雪地里发抖,睫毛上挂上雪花像极了母亲生前最爱的白梅,明明脆薄得不堪折,偏要在寒风里撑出风骨。
“别让人死了。”
小厮欲言又止,最终只喏喏称是。
徐玉转身时,瞥见游廊尽头的铜铃,风过时发出细碎声响,恍惚间又听见程朝在密室里低喊徐玉,杀了他。
那声音混着迷香,成了他每夜梦魇的引子。
琼琚阁的门锁被铁锈封了三道,徐玉隔着门帘望进去,程朝蜷在床榻上,素白中衣领口露出半寸青紫,那是昨夜他在程朝昏迷时掐的。
“呵”
程朝听见动静抬起头,眼底没了往日的锐意,像被雪水浸过的白梅透着恹恹的白。
“要杀便杀。”
她的声音哑得像破铜铃,嘴角仍勾着笑:“这般锁着算什么?”
“程朝。”
徐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液潺潺冒出,他和不知痛一般紧紧攥着。
“你爱过我吗?”
“”
程朝愣了愣,忽而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泪:“徐玉,我程家满门皆死,你居然还在问我爱不爱你?”
徐玉转身逃离,靴底碾碎了阶前刚铺上的毛毯,那是他今早让人换的,怕她踩着冷。
深夜的琼琚阁飘来浓浓的药味,徐玉立在窗外,看自己的影子与窗纸上的人影重叠,程朝对着月光擦拭短刃,刀锋映出她眼下的青黑。
“你以为锁住我就能困住恨?”
程朝的声音透过窗纸惊飞了檐角宿鸟:“徐玉,你这里”
她指尖戳了戳心口:“早就和你父亲一样,烂透了。”
这世道哪有真正的赤子之心?人人都在泥沼里打滚,偏要装出清白模样。
“明日去梅园走走吧。”
徐玉隔着门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蓉儿在等你。”
屋内动静顿了顿,再开口时已轻得像片羽毛:“徐玉,我与你共过多次生死,可你我终究是不同路了。”
“”
徐玉转身走入风雪,任雪花扑在脸上。
他想起密室里父亲倒下前的眼神,那不是怨恨,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