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刚才从进奏曹出去的那个人,大晴天还戴着斗笠,穿着披风,是什么人啊?”田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游侠,郭鸿。”贾逸答道。
“怎么,把他收买了?”田川走进来,“呃……这个消息是不是也要保密?”
“何以见得?”贾逸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你当我是傻瓜吗?大晴天戴斗笠,穿披风,自然是不想被别人认出他是谁,看到他出入进奏曹吧?换句话说,郭鸿被进奏曹收买了,本身就是个绝密的消息,对不对?”
“你倒不笨。”
“我不是笨,是不想费脑子想你们那些曲曲弯弯。”田川坐在了贾逸对面,“有发现,要不要听下?”
贾逸看着手中的木简,并未答话。
田川忍不住道:“我昨天去了你们被伏击的地方,仔细地勘察了那里的情况。”
“哦?曹里早有人去看过了,你还能有什么新发现?”
“我跟那群笨蛋可不一样,我自小在边塞长大,根据痕迹来追踪猎物这种事,再熟悉不过了。我能根据草木的折痕、脚印的深浅、马蹄的走向,推断出很多东西,足以吓到你。”
“你是昨天去的吧,离我们被伏击已经有了一旬的时间,还能推断出什么?”
“关键的是,这一旬之内,并未下雨。”田川得意道,“而且那种地方,死了那么多人,这一段时间除了进奏曹的人,很少有人敢去。所以,还算保持得比较完整。”
“这么说,你推断出是什么人做的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推断出来这些人在伏击你们之后,大部分返回了许都。”
“你能推断出他们具体回了哪里吗?”
“那……不能。”田川有些尴尬,“其实到了城郊官道,因为平日里人来人往,已经找不到可以追踪的痕迹了。不过,我们不妨问问城门校尉曹礼,有没有异常。”
“许都城,一天进出数万人次,想从这数万人次里挑出四五百来人?你未免太高估城门兵了。”贾逸扬眉,“你刚才说大部分回了许都,那剩下的呢?”
“向北去了。”
“北?”贾逸喃喃道,“再往北,不远就是济水,渡过济水之后,还有黄河。为何要向北?如果是汉室旧臣和荆州系大臣的家仆,不应该南下去东吴或者西蜀吗?”
“依我看,向北的应该是负伤的那部分人,进许都的是没负伤的。”田川道。
贾逸点头道:“你也算有点儿用。”
他快步走到房门口,向一旁侍立的都尉道:“传令,并州、冀州、兖州一带进奏曹各站,加紧盘查负伤之人,若有发现,立即扣留!”
“不应该先查查进到许都的那些人吗?”田川问道。
“正在查。”贾逸应了一句。如果那些人又回到了许都城内,到底藏在了哪里,为何找不到他们?如果这群人并不是家将家丁,到底是哪路人马?
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张泉端端正正地坐着。他不知道土窑里都有谁,他也不想知道。有时候他会觉得有些声音耳熟,有时候他几乎能认出正在说话的是谁,但他从来没有在外面跟这些熟悉的声音攀谈过。
那样太危险了。
早在进这个土窑之前,他就被告知了。这个土窑里谋划的事情,足以使人抄家灭门,甚至株连三族,再荒唐的谨小慎微也不过分。说这句话的人,现如今已经死了,连同他的女儿和夫人。他就是张泉未来的岳父——陈柘。
“私铸场被进奏曹发现了。”一个厚重的声音道,“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怎么回事,不是说至少三个月内是绝对查不到的吗?”另一个尖厉的声音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一把火将那私铸场烧了。不知道进奏曹在那里发现了什么没有。”嘶哑的声音中满是担心。
“唉,精心布置了那么久,结果就杀了百十个大头兵,真不值得。”
“曹宇的动作太快,来不及杀掉贾逸,这个咱们理解。那个蒋济呢?只带了五十个虎贲卫吧,竟然也没处理掉?”
“咱们的人手太少。”
“太少?伏击蒋济那五十人,咱们用了一百人;伏击贾逸那两百人,咱们用了四百人。两倍,足足两倍,竟然没有全歼他们!”尖厉的声音显得有些刻薄。
“打仗这种事,不是只看人数的。”一个声音粗声粗气地接道,“虎贲卫是曹军精锐,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光贾逸,那个蒋济也真有两下子,一片宅院让他布置得滴水不进,硬是顶了咱们四个时辰!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咱们只有两倍的人手,能不留下尸首,全身而退已经很不错了。”
“要我说,还是顾虑太多了。说什么现场绝对不能留下尸首,这才绑住了咱们的手脚。要是没这一条,就算拿人命填,我就不信砍不下那两个人的脑袋!”
“那是寒蝉的要求。这次参与伏击的部队,是陛下在许都的最后一支部队,若是留下尸体从而暴露的话,岂不是因小失大?”早先那个厚重的声音道。
“本以为就算除不掉蒋济和贾逸,也能让进奏曹元气大伤,一蹶不振。没料到曹丕竟然没有罢掉蒋济的官,还再度增派了五百虎贲卫和一百羽林骑。”
张泉暗地里叹了口气,觉得应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觉得这次的伏击或许太草率了。不但咱们的目的没有达成,还引起了进奏曹的警觉。从他们的做法上来看,已经把咱们当成了心腹大患。想必诸位最近宅院附近都多了不少眼线吧?他们似乎在打听咱们府中家将家丁的人数。”
“没关系,连我们都不知道是哪支部队参与了伏击,他们能从我们这里查到什么?”
“可是,毕竟是因为这次伏击,引起了进奏曹的监控。”张泉再次强调,“我来参加这次集会,拐了两条街,换了三次马车。在座的诸位如果谁不小心,被进奏曹跟到了这里……”
“没关系,有人专门处理尾巴。进奏曹的人,跟不到这附近。”那个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希望不要影响到咱们的大事。”有人低声咕哝了一声。
“我也觉得,任那些进奏曹的蠢猪去查也没关系,他们一直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把注意力都吸引到咱们身上也好,寒蝉那边好做事。”嘶哑的声音道。
“对,他们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寒蝉是谁,要做什么。”厚重的声音道,“况且,曹丕最头疼的,不是寒蝉,也不是咱们,而是他的世子之位。必要的时候,可以再在曹植身上做点儿文章,引开他的注意力。”
“汉中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个陌生的声音,以前似乎从未听到过,新加入的人吗?
“不怎么样。玄德公在岐山打了一次胜仗后,两军一直僵持。曹贼犹犹豫豫,还说不好是进是退。”这个人有点儿凉州口音。
“合肥呢?”那个陌生的声音再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