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柄无形的钝刀,疯狂撕扯着萧遥残破的躯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滚烫的碎玻璃,灼痛从咽喉一路烧到肺腑深处。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只凭着一股近乎枯竭的意志力在奔逃。左臂死死箍着凌清雪冰冷绵软的身体,她的脸贴在他颈侧,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右臂之下,战红缨的身体沉重如山,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她喉间压抑不住的、混着血沫的闷哼。白灵儿伏在他背上,气息比凌清雪还要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唯有怀中那块欺天石,紧贴着心口的位置,散发着一圈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混沌色微光。这微光如同一个薄而脆的卵壳,勉强包裹着他们四人,在狂暴的、足以将精钢瞬间绞成粉末的空间风暴缝隙中,寻找着那唯一可能的生路。来自冥冥虚空的恐怖锁定感,如同附骨之疽,冰冷而沉重地压在灵魂之上。若非这欺天石的光芒顽强地扭曲、干扰着那种锁定,他们早已被无形的规则之链拖回那片毁灭的雷海深渊。
“撑住…都给我撑住!”萧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在震耳欲聋的空间咆哮中微不可闻,更像是对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发出的最后命令。
眼前的景象光怪陆离,扭曲破碎。空间的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出光怪陆离的裂痕和旋涡。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跋涉了千年,又像是仅仅弹指一瞬。支撑他的,只剩下那点源自灵魂深处、被逼到绝境才激发出的混沌微光,还有怀中欺天石那微弱却真实的牵引——它似乎在本能地感应着外界相对“稳定”的坐标。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力量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沉沦的刹那,前方那片混乱扭曲的斑斓色块中,骤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暗”。那不是能量,也不是光芒,更像是一块绝对虚无的补丁,镶嵌在沸腾的背景之上。
出口!空间裂缝!
生的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濒死的心脏。萧遥眼中血丝密布,几乎要瞪裂眼眶,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低吼。他榨取着丹田内最后残存的那一缕灵力,甚至不惜燃烧本就残破的经脉,将速度强行提升到极限!
“轰——!”
身体狠狠撞上那道“暗”的边缘。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排斥力量猛地从裂缝中涌出,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四肢百骸,要将他的存在彻底从这个维度抹去!那是世界壁垒对强行闯入者的本能排斥!
“噗!”萧遥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粘稠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怀中的欺天石光芒剧烈地闪烁、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凌清雪的身体在他臂弯里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微弱呻吟。战红缨和白灵儿的气息更是微弱得几乎断绝。
排斥力狂暴如潮,撕扯着他们,要将他们重新推回身后那毁灭一切的乱流深渊。萧遥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牙龈迸裂出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在寸寸撕裂。
“给我…开!”源自灵魂深处的那一点混沌微光,在生死一瞬的极致压迫下,骤然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并非壮大,而是那股本质极高、似乎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的气息瞬间变得清晰了一刹那!它如同一根无形的神针,狠狠刺入那道排斥力的核心!
“嗤啦——!”
仿佛布帛被强行撕开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那股庞大无比的世界排斥力,竟被这微弱却本质恐怖的光芒强行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借助欺天石光芒最后的闪烁扭曲,萧遥带着三个昏迷的同伴,如同被巨锤狠狠砸出的石子,一头撞进了那道排斥力缝隙,彻底没入那片代表着未知的“暗”之中。
天旋地转!
意识在剧烈的空间转换中彻底断片。最后的感觉,是身体在虚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下坠,以及外界传来的、截然不同的恐怖气息——一种死寂的、灼热的、带着湮灭味道的干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万年。
剧痛。
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尖锐到极致的抗议。丹田气海空空荡荡,比最贫瘠的荒漠还要干涸。沉重的眼皮像是被焊死,每一次试图睁开,都牵扯起颅脑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萧遥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潮水中沉浮挣扎。求生的本能如同不灭的星火,在意识深处微弱而执着地燃烧。
“呃…”
一声压抑的、带着血沫的痛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这微小的震动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如同千万把钢针同时扎刺。剧痛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昏沉的神智。
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光芒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瞳孔。视线模糊一片,白花花的光晕和重影搅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根本抬不起来,每一次尝试都带来骨骼摩擦的剧痛。
他只能死死地闭上眼,适应那可怕的光线。几个沉重的呼吸后,他才再次缓缓地、一点点地睁开。
视野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死气沉沉的灰白色。没有一丝云彩,没有飞鸟的痕迹,只有一轮巨大到令人心悸的、惨白色的烈日悬挂在天穹正中央,像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球,冷漠地俯瞰着大地。它散发出的并非温暖,而是一种灼烧灵魂的毒辣酷热,空气在它下方肉眼可见地扭曲蒸腾。
目光艰难地下移。
大地。一片广袤到望不见尽头的赤色戈壁。视野所及,只有无边无际的、干涸龟裂的暗红色大地,如同凝固了亿万年的血浆。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如同大地上狰狞可怖的伤疤,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的死气。没有水,没有绿色,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只有嶙峋的、被风沙侵蚀得千奇百怪的暗红色岩石,如同死去的巨兽骸骨,散乱地矗立或匍匐在这片赤色的死亡之海上。
热浪。如同无形的火焰,从脚下龟裂的大地升腾而起,扭曲着空气,带着一股浓烈的、呛人的尘土和矿物混合的焦糊气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砂砾,灼烧着气管和肺叶。
绝对的死寂。除了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整个世界一片死寂。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哪怕最微小的生命活动的声音。这种寂静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整个世界已经死去,只剩下他们这几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荒芜!枯寂!死亡!
三个词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萧遥的心头。这就是他们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地方?比空间乱流更令人绝望的绝地!
“呃…咳…”身旁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
萧遥猛地一震,几乎要碎裂的颈椎强行扭动,看向声音来源。
是凌清雪。她就躺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侧着身,蜷缩着,脸色是一种死人般的灰败,嘴唇干裂焦枯,没有一丝血色。她身上那件曾经飘逸的白色衣裙早已被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尘土染得污浊不堪,多处破碎,露出下面同样布满血痂和可怕青紫色瘀伤的肌肤。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斜贯她整个后背,那是之前被天道雷光余波扫中的痕迹,此刻伤口边缘翻卷着,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种死肉般的灰败颜色,在惨白烈日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她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另一边,战红缨的情况同样糟糕。她仰面躺着,原本英气勃发的脸庞此刻一片死灰,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前的衣襟被大片的暗红浸透,已经凝固板结。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一条手臂,以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伤口边缘同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感,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
白灵儿伏在一块相对平坦的暗红色岩石上,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几乎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她裸露在外的手腕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痕,那是空间乱流侵蚀留下的痕迹,正在缓慢地吞噬着她本就微弱的生机。
“活…活着…都还活着…”萧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庆幸,喉咙堵得发紧。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来查看她们的状况。然而,这个平日里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却艰难得如同凡人撼动山岳。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断裂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丹田内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调动不起来。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仿佛每一寸血肉都被灌满了沉重的铅汞,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这是…世界排斥?还是这片绝地的规则压制?
他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一点点。这个微小的动作,已经让他汗如雨下,豆大的汗珠刚渗出皮肤,就被头顶那轮惨白烈日散发的酷热瞬间蒸发,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带着刺痛感的盐霜。
必须尽快找个遮蔽!这毒辣的阳光和酷热本身就是致命的武器!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数十丈外一处由几块巨大暗红色岩石相互倚靠形成的、狭窄的阴影缝隙。那是目力所及范围内,唯一能称得上“遮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