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牙酸的木轴摩擦声在死寂的雨幕中异常刺耳。
大门洞开!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门内冲了出来!即使是这些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执法队员,也有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内的景象,透过雨幕,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前庭的青石地砖,早已被一层厚厚的、暗红发黑的粘稠血浆覆盖。雨水冲刷着,将那血浆稀释,汇成一道道猩红的小溪,在院落低洼处汇聚成触目惊心的血泊。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有穿着家丁服饰的壮年男子,身体被利刃劈开,内脏流了一地;有仆妇装扮的妇人,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匍匐在地,背上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更多的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如同被丢弃的破布娃娃,浸泡在冰冷的血雨之中。
人间炼狱!真正的鸡犬不宁!
而在庭院中央,那被血水浸透的地面上,在无数尸骸的拱卫下,赫然用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涂抹着两个巨大无比、触目惊心的字迹——
萧遥!
那字迹歪歪扭扭,带着一种临死前的疯狂和怨毒,笔画粗粝,每一道都像是用凝固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涂抹而成!在昏暗的光线和漫天雨水的冲刷下,那两个血字如同恶魔的烙印,散发着浓烈的死亡诅咒和不祥气息,深深地刺入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眼中!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执法队员的目光,瞬间如同淬了毒的利箭,齐刷刷地、死死地钉在了萧遥身上!那目光中的怀疑和敌意,瞬间飙升到了顶点,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你,还有何话说?!”王魁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他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指向庭院中央那两个刺目的血字,虎目圆睁,死死盯着萧遥,“人证物证俱在!林府血案,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而这凶名——‘萧遥’!就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你,便是那屠戮满门、丧尽天良的魔头!”
“拿下!”
最后两个字,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伐决断!
“哗啦啦——!”
早已蓄势待发的执法队员们齐声应诺!瞬间,十几条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精钢锁链如同出洞的毒蟒,带着刺耳的破空锐啸,撕裂雨幕,从四面八方朝着圈中的萧遥和凌清雪狠狠缠绕而去!锁链顶端尖锐的倒钩闪烁着致命的寒芒,显然是要将二人当场锁拿!
冰冷的杀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将两人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锵——!”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龙吟凤鸣般的剑鸣,陡然响起!瞬间压过了锁链的破空声和哗哗的雨声!
一道清冷如月华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自凌清雪腰间绽放!
那剑气并不宏大煊赫,却凝练到了极致,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森然寒意!剑气如匹练,横扫而出,精准无比地斩在最先袭来的几条锁链之上!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密集、如同打铁般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火星四溅!
那几条灌注了执法队员真元、足以洞穿金石的锁链,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道剑气硬生生斩得倒卷而回!锁链上附着的真元瞬间溃散,倒钩扭曲变形!几名冲在最前的执法队员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握着锁链的手臂微微发麻,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凌清雪依旧站在原地,撑着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她甚至没有拔剑出鞘,只是剑鞘微露三寸,那抹清冷的寒光一闪即逝。冰冷的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比这漫天冷雨更加冰寒刺骨,目光扫过周围惊疑不定的执法队员,最终落在王魁身上,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证据?就凭墙上那点血字?”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天刑执法队,何时变得如此……草率?”
王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这白衣女子竟有如此修为,轻描淡写便击退了数名精锐队员的锁拿!更让他心头震动的是对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死死盯着凌清雪,虎目之中精光暴涨,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重剑剑柄上,一股厚重如山岳般的气势开始升腾。
“放肆!敢阻挠执法,视同共犯!”王魁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证据确凿,岂容尔等狡辩!再敢反抗,格杀勿论!”
他周身真元鼓荡,玄黑色的铠甲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芒,雨水落在其上竟被无形气劲弹开!重剑虽未出鞘,一股沉重压抑的剑意已然锁定凌清雪!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哎呀呀,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嘛!”
萧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无奈和委屈。他一个闪身,居然从凌清雪身后钻了出来,直接挡在了她和王魁之间,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清雪妹子,消消气!王旗主也是职责所在嘛!”他对着凌清雪挤了挤眼睛,又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王魁,脸上堆起那种人畜无害的憨笑,“王旗主,您看,我这妹子性子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讲道理,讲道理行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朝着那洞开的大门、那血腥的庭院走了两步,似乎完全没把那些指着他的兵刃和锁链放在眼里,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那两个巨大的、用鲜血涂抹的“萧遥”二字上。
“啧啧,这字儿写得……”他咂了咂嘴,歪着头仔细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一幅拙劣的涂鸦,“真够丑的!比我那刚开蒙的小侄子写得还难看!这凶手也太不讲究了,杀人就杀人吧,留名还写得这么磕碜,一点艺术感都没有。”
王魁被他这近乎胡闹的态度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这血字便是铁证!你……”
“铁证?”萧遥猛地转过头,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如同两把刚刚磨砺出锋的锥子,直刺王魁,“王旗主,您执法多年,经验丰富,难道就没看出来……这‘铁证’,它根本就是个破烂玩意儿吗?”
“嗯?”王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犀利眼神和质问弄得一怔。
萧遥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到那扇洞开的朱漆大门前。他无视了门内那如同屠宰场般的惨烈景象和刺鼻的血腥恶臭,也仿佛没看到脚下流淌的血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落在了门框内侧、靠近地面的位置——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被血污覆盖的、如同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浅浅白痕。
“看这里,”萧遥蹲下身,伸出沾着泥水的手指,在那几道白痕上虚虚一点,“这痕迹,新得很。像是什么东西被用力抠进去又拔出来,反复好几次留下的。凶手……或者说,留下这血字的人,当时情绪很不稳啊,手抖得厉害,位置没找准,在这儿磨蹭了好几下才对准地方。”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接着,他的目光又投向庭院中央那两个巨大的血字。
“再看这血字本身。”萧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血,颜色不对。”
他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萧”字的起笔处:“这里,颜色最深,最粘稠,还带着点……嗯,怎么说呢,焦糊味?像是掺了什么东西烧过似的。”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分辨空气中极其细微的气味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