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霉尘浮动,蛛网静悬。
只剩赵德柱漏风箱似的、拉长着调的“嗬……嗬……”抽气声,在书堆间徒劳地撞荡。
他那张油垢纵横的老脸,此刻像块被戳出千百窟窿、又被狠狠踩进泥巴里的破窗纸。
连那点子赖以求生的“卖惨”本能……都被骂得忘了上发条!
韩希盯着这滩扶不起来的烂泥,胸膛还在因怒气微微起伏。
就在这满室死寂,连浮尘都仿佛凝固的当口。
赵德柱那浑浊的眼珠子,突然跟被油花泡胀的绿豆似的,轻微地骨碌了一下。
他不敢抬头,只用蚊子哼似的细嗓,含混地咕哝起来,脖子却下意识往里缩了一截,仿佛要埋进那肮脏油腻的宽大领口里:
“宗主……您、您训得那叫一个…咳…字字珠玑,如雷贯耳……可……”
他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在漏风的牙齿缝里艰难爬行:
“您这…站着说话……它、它腰真不酸呐……小老儿我……”
他偷偷掀了点眼皮,瞄见韩希冷硬的侧脸轮廓,又火速耷拉下去:
“……但凡、但凡有您那本事,还、还至于窝在这藏经阁角角里,啃几十年的泥灰渣渣?”
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挤出点真货色:
“光、光揪毛病……不给个能喘气儿的活路……那、那跟执法堂那些……高高在上、只会喷沫子训人的……”
他像是耗尽了全部勇气,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呐:
“老棺材瓤子……有……啥区别啊……”
嗡。
一股微弱的怨怼,如同爬进韩希识海的蜈蚣。
叮!+15!(来源:赵德柱·腹诽顶撞作死中)
韩希眉梢猝然一挑!
颈侧青筋如同被毒蝎尾蛰了一下,陡然绷直!
他猛地扭过头!
目光如同两把淬了九幽寒潭水的冰锥!
咔嚓!
死死钉在赵德柱那张惶恐又夹着三分心虚的老脸上!
“哼!”
韩希鼻腔里挤压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冷笑,像是金石摩擦。
“激将?想用这点蹩脚手段……撬本宗主的脑子?”
他嘴角扯出一个绝对零度以下的弧度:
“姓赵的!你那点子油渣脑子里的盘算,隔着百里地都能闻见馊味!”
角落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韩希却猛地向前逼了一步!
阴影如同厚重的尸衣,裹挟着逼人的寒气,沉沉压向赵德柱!
将他佝偻的身影彻底吞没!
那双淬了寒冰的眼眸深处,却陡地爆开一簇——
疯狂燃烧、足以焚化一切的幽焰!
“——办法?”韩希的声音陡然压得极低,却裹挟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每个字都像碎冰渣子,砸在赵德柱油汗交加的耳膜上:
“本宗主!不但有!”
他猛地抬手!一指几乎要戳破凝固的空气!
一道炸雷般的暴喝在霉尘中轰然炸开:
“赵!德!柱!”
“给老子——立!正!站!直!喽!”
嗡——
赵德柱被这炸雷劈得浑身肥肉一哆嗦!脑子里那根松紧带,瞬间绷得死紧!
佝偻了半辈子的老腰下意识拼命挺!
干柴似的老腿艰难夹拢!
那根被他当命 根子搂着的秃毛扫帚,脱手掉在地上,激起一团尘灰。
最终站定的姿态——
像一株被白蚁蛀空了根、又被狂风骤然扯直的枯朽老竹!
歪歪斜斜!
摇摇欲坠!
骨节间还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微响!
只等一阵风。
就能咔嚓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