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谢蓉婷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
“别忘了,不论是皇后还是瑶夫人,都与静思园那位素来不合。她们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何况,当年云嘉霏认罪认得稀里糊涂,齐家那些人的作用不过是在流言上造势,但齐嫔的确是遇了害小产,伤了身子,又有皇后推波助澜,云嘉霏被惩处,便只得毋庸置疑。
选秀……确实是个变数。若新血注入,后宫格局又将动荡。
如今这宠爱,大半是重阳宴的余荫,但既然靠百戏能撬动一次机会,那就证明此路可行。文史是她的强项,或许……可以在即将到来的春日宴饮、或是皇子公主的启蒙上再做文章?
瑶夫人那边,表面恭敬即可,绝不能深陷其网。象人这条线要维系,这是她目前最独特的资源。至于静思园的风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蓉婷抬眸,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一角,心中已有决断,轻轻抿了一口香糖渴水,唇齿间是淡淡的甜香,格外令人心安。
“莹茗。”
她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爽朗,带着一丝笃定的笑意。
“去把上次段师傅托人悄悄送来的那对‘瑞狮滚绣球’的小泥偶拿来摆上。看着喜庆。”
莹茗会意,连忙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了一个精致的瓷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将其中一对憨态可掬的小泥偶取出,摆在谢蓉婷手边的案几上。
泥偶不过巴掌大小,却做得栩栩如生。一只昂首挺胸,威风凛凛;一只俯首嗅地,憨态可掬。两狮相互映衬,煞是可爱。
谢蓉婷拿起笔,蘸饱了墨,在纸笺上从容写下几行簪花小楷,内容是关于前朝春日雅集与童趣游戏的考据。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三月里的倒春寒,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悄悄伸进了椒房殿的暖阁。
玉浠穿着素净的绵软袄裙,小小的身子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里,脚还够不着地,悬在半空,轻轻地晃着。
皇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高,却稳稳地压住了殿内所有的声响。
“玉浠。”
殷亚仙放下手中朱笔批红的折子,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似温润,底下却透着漠然。
“你母妃新丧未久,孝期之内,更该谨守本分,动静有度。莫要学那些市井孩童,整日里只惦记着顽劣嬉戏,失了皇家公主的体统。”
玉浠听懂了她的话,明白是在说自己,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乖乖地点头。
“是,母后。玉浠知道了。”
殷亚仙并未因她顺从而展露笑颜,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又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暖阁内一时静谧无声,唯余偶尔响起的朱笔在折子上划过发出的细微声响。
玉浠百无聊赖地晃着脚,小手紧紧攥着椅子的扶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盆素心腊梅出神。
素心腊梅的花期已过,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上面还挂着几片枯黄卷曲的叶子,看起来有些凄凉。
开春了。
玉浠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记得乳母说过,那些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不怕冷的白三叶草,等到开春暖和了,就会开出很多很多小小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