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碟冷硬的枣花酥上,母妃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她记得母妃总是小意温柔,对着父皇时,那双总是带着点忧郁的眸子会亮起光,小心翼翼地盼着,也小心翼翼地守着。
枣花酥温在暖炉上,等的是父皇,也是那点微薄的、不敢言说的念想。
玉徽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凉透的酥皮,指尖传来僵硬的触感。她拿起一块,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送入口中。
这冷硬的口感,让她想起母妃临终前冰冷的手,想起遗光姑姑日渐沉默的背影,想起自己肩头沉甸甸的、不敢有丝毫懈怠的责任。
“殿下。”
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进来禀报。
“四殿下那边传话说,新棉袄很暖和,七殿下也穿上了,乳母仔细着呢。四殿下还说……说请您别太忧心她,她乖乖喝药,不贪玩。”
玉徽心头一酸,婳儿才多大,就知道宽慰姐姐了。那孩子自小体弱,心思却格外敏感细腻。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发涩。
“知道了。让婳儿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本殿去看她。”
那宫女应声退下,玉徽坐在榻上,将头埋进掌心。眼泪无声地落下,落在枣花酥上,落在那冰冷的、僵硬的花瓣上。
她心中翻涌的,是对弟妹未来的忧虑,是对母妃早逝的哀思,是对父皇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复杂心绪,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对自身命运的无力感。
再受宠,也无法左右皇嗣的归属。
葳蕤轩里那棵老柿子树,终究没熬过这场骤然压境的寒潮,枝头仅存的几颗柿子,也在十一月的朔风里冻得发黑发硬。
裴韫欢静静地看着柿子树出神,寒风卷过,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她伸手接住一片枯叶,喃喃自语。
“连这棵树都……”
臻娆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娘娘萧瑟的背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知道娘娘在想什么,瑶夫人时不时送些助孕暖宫的汤药,娘娘自是不愿冒险用,却也过去十一载了,仍住在这最初的葳蕤轩里。
湄宓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
“娘娘,府里……递了信进来。”
裴韫欢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湄宓递上来的那封火漆完好的家书上。
新昌伯府的徽记,一个小小的“裴”字。
她拆开信,父亲那熟悉的、带着点刻意疏离的端正字迹跃入眼帘。无非是些寒暄问安,叮嘱她谨守宫规,侍奉君上。字里行间,滴水不漏。
目光滑到信笺末尾,一行小字刺入眼帘。
“新纳之崔氏,性颇柔顺,日前延医请脉,言其脉象滑利,似有弄璋之喜。家中上下皆安,勿念。”
新纳的崔氏?弄璋之喜?
裴韫欢突然笑了起来,垂眸看着手中的家书,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花来。片刻后,她将信纸轻轻一折,递还给湄宓,语气淡淡。
“收好。”
她转过身,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柿子树,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父亲年过花甲,竟又得了喜讯。九百户的食邑,养着府中三十几房姬妾,子嗣繁茂,多一个或少一个,于新昌伯府,不过是锦上添花或雪上加霜的区别。
可对她裴韫欢呢?
臻娆和湄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