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语言系统里没有‘送别’这个词。”
“但他们会把‘活人’的图像从记忆里挪开。”
“这就是疯者的告别。”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蜷在自己的角落里,像石头、像断掉的钟摆。
可我听得见——听得见他们脚指在地砖下刮出的摩擦声。
那是疯者语法里的“保重”。
凌晨到了。
我身穿阿妹从回收间偷来的“临时工作业服”,口袋里塞着那张编号q-t833的“事故登记卡”。
这是一个三天前死于熔炉坠物事故的白工身份。
系统尚未录入其死亡,阿妹截断了数据回流。
现在,这个编号成了我的“替身”。
我趁灯灭前十秒,从隔离舱跳窗落地。
膝盖磕破,腿骨咯噔一响。
不能管。
我咬牙拖着身子冲向图纸上的那道“斜梯出口”。
沿着通风井口爬了十几级,听见背后系统开启备用灯,响起搜索警报。
我必须在它“判断逻辑失联”前彻底消失。
我把身子挤进井口,拉下通风口的铁盖。
从这一刻起,编号q-s001,从系统里“坠落”。
我听见井口上方,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编号q-s001,正式消散。”
是马舌的声音。
他说得极轻,却比任何呼喊都重。
我忽然眼泪涌出。
疯者没有告别。
但疯者会在你“死”时,替你朗读那一行:
“你已从编号系统里,注销。”
我沿着井道滑落三层,终于看见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是一段废弃的化粪管道,早被城市废墟吞没。
我拉开门,钻入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腐烂水汽和旧时代机油味。
我终于——离开了系统。
不是辞职,不是请假,不是转岗。
是——死去。
而现在,我“死里逃生”。
我将以一个“已注销的人”的身份,重新活一次。
活在系统看不到的地方。
我回头望那口井。
上面写着疯者刻下的一行话:
“只有死人才能出门。”
我低声回一句:
“那我今天——就当一回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