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土随着水流溢出盆沿,在河滩上留下道道泥痕。
老王的眼睛死死盯着盆底,那里渐渐露出黑色的重砂,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那里面可能藏着比命还贵的金粒子。
他用布满老茧的双手捧起柏木盆,盆底沉积的黑砂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老王深吸一口气,河风裹着潮湿的土腥味钻进鼻腔。
这是最关键的环节——金簸箕分金。
那个祖传的楸木簸箕静静躺在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内侧七道螺旋纹路深浅不一,最深处能藏下一粒黄豆。
老王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想起去年一墙之隔的张老汉,就是在这样的重砂里筛出颗黄豆大的金疙瘩,换来的钱给儿子娶了媳妇,还翻新了房子。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个油布包——里面裹着全家攒了三年的积蓄,就等着淘到足够的金子,好给大儿子说门亲事。
“爸,这次能出多少?”
王家宁远远地看了一眼身影模糊的老赵,凑过来,年轻的脸庞上写满期待。
老王没有回答,只是用胳膊肘把大儿子推开一点。
淘金最忌讳多话,老辈人说金子有灵性,听见人声就会躲起来。
他继续搅动着木盆里的重砂,浑浊的水流渐渐变得清澈,黑色的砂粒在盆底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老大,看好了。”
老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庄重。
他蹲成马步,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裤腿沾着的泥浆裂开细纹。
当黑砂倾入簸箕的瞬间,他双臂肌肉骤然绷紧,小臂上蜈蚣似的伤疤泛出紫红色。
簸箕开始有节奏地左右摇晃,老王的手腕灵活得像水蛇,每道螺旋纹都活了过来,将砂粒推向不同的命运。
“听着响!”
他额头暴起青筋,太阳穴突突跳动。
簸箕里的砂粒碰撞声渐渐分出层次:粗砂哗啦如暴雨,细砂簌簌似春蚕,偶尔迸出清脆的"叮"——那是老王等了半辈子的仙乐。
“金粒子撞木头是‘叮当"声,”他喘着粗气教导大儿子,汗珠子砸在簸箕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普通砂子是‘沙沙"响!你爷当年”
话音未落。
老王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无比虔诚地筛沙的动作猛地停下,脑袋机械地朝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所在的方向转了过去。
前一秒。
他眼角的余光准确地捕捉到。
老赵竟然直挺挺地跪倒在沙滩上,像条老狗似的用双手刨起来。
凭借多年淘金经验,老王知道,狗 日 的老赵肯定是找到含金层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不惜力,更不顾旁人在侧地“蛮干”。
心里这个念头闪过。
他无声地暗骂一句:“狗 日 的,他咋就这么好的运气呢?!”
随后,就满血复活一般,更加虔诚地摇晃起簸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