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看见远处河面上泛起细碎的波纹。
风里带着水汽和鱼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这是金矿特有的味道,老赵的鼻子比狗还灵。
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让细沙从指缝间缓缓流下。
阳光照在沙流上,有几粒特别亮的闪了一下。
老赵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顾不上上游和下游还有跟他一样的淘金人,直接就跪在沙地上,像条老狗似的用双手刨起来。
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沙土,指关节被碎石硌得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
挖了约莫半尺深,沙土的颜色变深了,泛着铁锈般的红色。
这是含金层的标志,老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沙土,凑到眼前。
沙粒中有几颗特别沉的,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金光。
老赵的呼吸变得急促,左眼因为瞪得太久而开始流泪。
他用粗糙的拇指拨弄着那些小颗粒,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狗 日 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河风卷着这句话飘远了,仿佛怕被不远处那些闷头苦干的淘金人听去似的。
老赵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知道根本不会有淘金人主意自己,但还是本能地警惕着。
淘金人的规矩:见金不能声张,否则金子会“害羞”跑掉。
他慢慢直起腰,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
太阳已经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河滩上像根歪歪扭扭的老树桩。
老赵从腰间解下个脏兮兮的布袋,把刚才挖到的含金沙土小心地装进去。
袋子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沙,这是他三天来的收获。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老赵抬头看了看。
几只黑鸟在河对岸的枯树上盘旋,它们的影子投在河面上,像几滴移动的墨汁。
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乌鸦围着人叫是不祥之兆。
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穷光蛋有什么好怕的?
阎王爷都懒得收。
他啐了口唾沫,继续低头挖沙。
这次动作更轻了,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每挖几捧沙,他就要停下来检查一下,把可能有金的沙土装进袋子,普通的就随手撒在旁边。
渐渐地,他面前堆起个小沙丘,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太阳慢慢地往西边的山后沉去,河滩上渐渐暗了下来。
老赵的腰疼得像要断了,但他还是坚持把最后一点含金沙土挖完。
装袋时,他摸到袋底已经有了些分量,心里估算着大概能出多少金。
够给婆娘扯块花布了,说不定还能打几斤烧刀子
收拾工具时,老赵发现铁锹的木把上沾着血迹。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虎口裂了道口子。
他随手抓了把沙土按在伤口上,这是老辈人教的土法子,说河沙能止血。
果然,血很快止住了,就是沙粒嵌进伤口里,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