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和太后又有什么仇什么怨?”胡霜心里嘀咕,王世出事,莫非是崔宁?
杳嬷嬷终于有机会卖弄自己从太监那里听来的八卦:“哎呀,说起来,扶着皇上上位便是赵崔两家功劳最大,崔家便是太后母家,崔家现在在朝廷里面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而封家则是八皇子倒台以后,最有实力的了。封家当初和还是王爷的皇上定亲,封妃可是要做正妻的,可是现在这事儿彻底没信儿了,而崔家在太后的扶持下,如日中天,封家焉能不气?自然是想给太后一点颜色看看。”
胡霜却不这样认为,太后是个做事不动声色的人,王世在宫外遇到的这件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为何要大肆渲染得连杳嬷嬷这样的人都知道,而皇帝又在这时恰如其分地疏远了封俪人,虽然封俪人性情跋扈确实令人生厌,但是事情应当没有这么简单。
二人说话间就听到外间有动静,是肖明琇来了。
她走进来,看着胡霜道:“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谢谢你这个冬天对我的关照。”她穿着一身绯色衣裙,看上去轻减了许多,身上没有戴什么钗钏,眼睛里空落落的,从前的那种明艳和娇俏仿佛跟着刁蛮和任性一齐不见了。
她手上是个小包袱,打开来是几个做得很漂亮精致的小荷包。
胡霜一笑:“呀,你这手艺真是好啊!真看不出来。该不会是鹊儿秀的吧。”似是很喜欢。
肖明琇难得露出一点得意和娇俏:“才不是呢,什么叫作看不出来,我伯父说过,只要我有心,什么都可以做到很好的。咦,你这是在做什么?”
杳嬷嬷连忙命宫女给她端了个凳子过来,自己退了出去。
胡霜道:“绣花。”
肖明琇失笑:“这也算绣花?”
“我绣得快。”
肖明琇:“……”
胡霜没头没尾地道:“你想不想出去?”
肖明琇望着她:“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为什么要出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早晚都能知道我的好的,我是最爱他的人,我可以为他做一切,我又为何要半途而废呢?”
胡霜自然懂得她在说什么,道:“你知道别人觉得你是傻子吗?很多东西也许只是幻象罢了。”
“你焉知你看到的不是幻象?”
胡霜一时竟无法反驳:“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不害怕会后悔吗?”她在心里其实想说的是:你难道不后悔吗?
肖明琇摇头:“我不后悔。”
胡霜不再多言,低头绣她那幅丑画,须臾便绣好了。
肖明琇疑惑地道:“你为何要绣得这么快呢?”
“因为我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先保证快,才保证好。”
“你真是深不可测,皇上喜欢你们,可能因为觉得你们有很多秘密吧!不像我,傻愣愣的,一开始就把底牌亮了出来,还有什么意思。”肖明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胡霜从笸箩里拿出一支匕首,随意地将剩下的丝线绞断。
那匕首通身青色,无鞘,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却令她眼熟:“这是……小青剑?”
胡霜:“怎么,这匕首很有名吗?”
肖明琇望着那匕首呆呆的,缓缓道:“你不知道皇上日常是将大青剑配在身上吗?”
胡霜点头,皇帝最爱收集兵器,时常对着她显摆讲解,最近最爱佩戴在身上的便是大青剑,她只知道大小青剑乃同一块材料所锻,其他的,便不清楚了。皇帝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过段时间遇到更好的,恐怕会将这对剑抛之于脑后吧。
“先前都说皇上非常费劲才得了这对剑,你竟然不关心。”
胡霜一笑:“不过是对剑罢了,我倒是见过比这更好的。”
肖明琇讽刺般地笑了一下:“你不明白吗?这剑珍贵之处在于它的传说。之前都在猜小青剑在哪里,居然真的在你这里。”她无法想象,皇帝如此苦心孤诣地得到这对剑,却什么都没有对胡霜说。
胡霜望着她:“所以,传说是怎样的呢?”
“这对大小青剑是由上古匠人周荒所铸。”
“周荒?”这个名字胡霜倒是听说过,“听说上古神剑明光便是由他所作,但是明光不是被沉到东海海底再也不能得见天日了吗?”
“是的,传说周荒在铸造出明光剑后便成婚了,却再也造不出好剑了。身为铸剑名师,他痛不欲生,每天都在疯狂的铸剑,却每一次都失败了,结果,他的妻子听说了一个传说,身为铸剑师必须要全部身心投入到铸剑中方可造出好剑,而周荒的心已经分给了深爱的妻子,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了无牵挂地全情投入了,于是……”
胡霜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肖明琇看了她一眼:“于是他的妻子便在他铸造青剑时投身于铸剑炉中,而周荒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两个人在铸剑炉中融为一体,而青剑却一分为二,成为大小青剑,这对剑象征着忠贞不二的爱情,你知道吗?”
胡霜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弯了腰身。
肖明琇看着她诡异的反应,满脸讶然。
胡霜又笑了很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肖明琇定定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有些熟悉,她说不出哪里有几分像自己的伯父,也许是眼神中那一点对自己的怜惜,可是她们难道不是情敌吗,她顿了顿道:“难怪你会关照我,你果然不爱他。”
胡霜沉默半晌,目光平静地道:“在这深宫里哪有什么爱可言?”
肖明琇的心被疯狂的妒忌和不解填满,她摇摇头:“为什么我不是你?”踉踉跄跄地便出去了,她一路跑一路跑,往翠微宫,穿过一条巷道,便看到玉太妃正在她的花圃前侍弄花草,白发上插满了珠翠,脸上浓浓的胭脂水粉。
她看到肖明琇似很开心:“你总算来了,气味收集到了吗?”
肖明琇茫然地点了点头,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胡霜绣架边上的一方纱帕拖了过来,她将那纱帕递给玉太妃。
玉太妃笑着接过帕子,凑在鼻尖嗅了嗅:“好清冷的气味啊,宫里居然还有这一卦女人,倒是让本宫想起了一个人。”
“谁?”
玉太妃笑一笑:“不重要。不过,本宫要告诉你的是,若是变了气味,你便不再是你了,你不介意吗?变成了别人,在你爱的那个人眼里,你便完全消失了,在他面前只有别人了。”
肖明琇失神地摇摇头:“我不在乎。”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的心在这个冬天其实渐渐死去了,虽然她嘴巴硬,但是心里知道云齐不会爱她了,一切很有可能只是幻觉,可是她还是爱他,她看见他几乎就要发疯,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她仿佛也无法得偿所愿,那么,何妨走点捷径呢?
玉太妃拍了拍手掌上的泥土:“啊,本宫一身的本领终于后继有人啦!”带着肖明琇向空荡荡的宫室走去:“以前,本宫好几次都要被人杀了,心里就是惦记着这点绝学。这还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我很小时她离开了,长大后我们又见过一面,她教了我这易容之术。”玉太妃从地砖里抠出一个脏旧的油纸包,将它打开,取出里面的一本书册,吹了吹上面的灰土,望着肖明琇诡异地笑起来:“你真的要学吗?”
肖明琇坚毅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