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宁一时情难自禁,分辨不出是幻是真。
胡霜身上下了密密一层汗水,犯困却感觉到身上热热的,一股暖流在涌动,睁开眼就看到崔宁正搂着自己,手掌放在自己后腰上,似在向她输送真气。
“你这真气,真让人羡慕,你的修为,你哥哥知道吗?”
“我跟着你练的内家功夫,他所长是带兵,武功并没高到能辨别气息的地步,不知道很正常。”
胡霜一笑:“是你刻意隐瞒吧!”
“没有,我想,他们只是不会像你一样关心我罢了。”
胡霜此刻觉得自己很幸福,恍惚一笑,呢喃道:“你该走了。待会他们便会醒过来。”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胡霜想了想:“我不能走,我还有事情要做。”
“是白后的事情吗?”崔宁问得小心翼翼。
“不,我母亲已经离开这里了。”
崔宁还有话想问,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问那晚的事情?”
“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胡霜笑起来,翻了个身:“你是怎么进来的?”
崔宁捏着胡霜的手,婆娑着她手上的草镯子:“画院和宫内只一墙之隔,有一处小门,我买通了那守门小厮,就算不回去也没事。我这些日子都一直担心着你,其实我一直在想办法,先是打探了你在云心殿,又从昭和院弄到了地图,加上买通小厮,也是万无一失才选了今日进宫的。”
胡霜摇摇头:“我看皇帝已经起疑心了,你不要再想着进来了,皇帝心思阴郁,你又是个二百五,哪里经得住查。”
崔宁有几分气馁:“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胡霜拉着崔宁坐起身来:“得了你的真气,我身子好多了。说不定下一次,我就能自己活蹦乱跳地来找你。”
崔宁却不信,她武功尽废又被严加看管,哪里可以这么轻松。
胡霜拉着他到窗前,此时天已黑透,她认真对他道:“快走吧,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什么事情?”
胡霜顿了顿,似在思索:“说起来,你知道太后身边的那个王世吗?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宫?”
“这人我还真知道,我爹惯常奉承他,他逢着休沐都会去逛窦仙河附近的青楼,在那里还有一两个相好。”
“行!”胡霜踮起脚尖,在崔宁耳畔低语了一番,崔宁皱着眉:“啊?是我姑母?”
胡霜点头:“不过我母亲已经平安离宫了。”
崔宁望向她:“你要报仇吗?所以才不肯跟我走?”
突然听见外间仿佛有响动,胡霜连忙推开窗子:“行了,别问那么多了,你该走了。”
雪风灌进来,崔宁俯身紧紧抱住胡霜,仿佛要将她按进身体里一般:“你等我。”
“傻瓜!”
崔宁不再多言,推开窗子,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胡霜站在窗边,关上窗子,脸上却凉凉的,伸手一摸,都是泪。
突然身后帘子有响动,却是赵景松走进来,精明的双眼四处梭视,一脸的狐疑:“胡妃娘娘?娘娘?你可是在自言自语?咱家怎么听见说话声?”
胡霜转头看他:“本宫闷得慌,下床来走走。怎么了?”
赵景松看了看凌乱的床铺:“主子,虽然你还病着,但也该约束些下头的人,这伺候的人都怠慢成什么样了,居然在敞厅里睡着了,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的,杳嬷嬷呢?”
却听见杳嬷嬷的声音传来:“赵公公,奴婢在此。是不是皇上晚上要过来?”
赵景松:“皇上晚上在封妃娘娘那里歇息,放心不下胡主子,让咱家过来瞧一瞧。”他分明话外有意:“依咱家看,这么多妃嫔里头,皇上最看重的就是胡主子了,你们也要好好的当差,不要弄鬼,辱没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不然,依着皇上的性子,哼,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大雪下了一夜,清晨时不再落下,突如其来的乳白色大雾将宫中殿宇全部遮蔽起来,胡霜直到这时才勉强安下心来,心想着这样的大雾,恐怕对面的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吧,那个人只要不直直撞在宫卫身上,想来已经平安出去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父亲当年和母亲是不是和他们是一样的呢?想起来,父亲真是个执着而长情的人,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一团雾气的窗外,这里离母亲曾住过的椒房殿并不遥远,母亲很年轻的时候头发就白了,想来活得甚是煎熬,也一定无数次想过去死吧,直到那一日功亏一篑。
胡霜再一次醒来时,天已大晴,灿烂的冬阳照着厚厚的积雪,让人有几分雀跃。
她对给自己梳头的宫女道:“去告诉杳嬷嬷,我要出去走走。”
那宫女道:“娘娘今日一起来看上去面色好了许多,也该出去走走了。只是这冬天的太阳,看起来似乎暖洋洋的,其实冷得刺骨呢!娘娘出去,可别冻着了。”
胡霜披上了狐裘戴上了风帽,在杳嬷嬷的搀扶下步出了云心殿,此时御花园内许多小宫女都在玩雪嬉戏,灿烂的冬阳照着他们头上的簪子,闪闪发亮,十分好看。冰面上还有些宫女踩着冰刀穿来穿去,胡霜远远看到一个十分出众的女子,穿一身茜紫大氅,在冰上姿态优雅,红扑扑的脸蛋给她添了几分少女气。一群宫女围着她,为她出众的冰技喝着彩。
“说起来这赵妃娘娘真是讨人喜欢呢,来宫里这么久,没有人说她半个不好。这样的人才这样的品格,难怪当初八王爷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杳嬷嬷道。
胡霜略点了点头,轻声道:“昨晚云心殿敞厅里是怎么一回事?”
杳嬷嬷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去睡了以后,赵公公派了人来查了一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把暗卫给换了。”
胡霜一边听着一边望向远方积着雪的赤色围墙,里面露出青色的假山和腊梅树尖。
她几乎没出过云心殿,宫女们并不认识她,嘻嘻哈哈从她身边跑过打着雪仗,突然有个女孩儿道:“别去前头了,那里可是青峨宫,封妃娘娘才死了狗,心情不好,我们得小心些,远着那里才是。”
另一个吐了吐舌头道:“那位心情什么时候好过?还是赵妃娘娘好,待谁都像菩萨一样,又美。”
两个人嘻嘻哈哈又跑了回去。
胡霜看到前方松树下站着一个女子,一身黄色大氅,有点脏,模样虽然十分出众,但是蹙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好像在经历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胡霜便往那边走去。
杳嬷嬷从没见过胡霜和谁主动结交过,颇有些奇怪。
“肖姑娘,你这是要去何处?”胡霜问道。
肖明琇明显心不在焉,一看到她,先是一愣,再看到她一身的锦绣,轻哼一声,并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