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美极?我听过许多人议论过她的美貌。”
崔宁想了想,三年前入宫赴宴时倒是见过那赵晚晴一面,端庄大方,清丽脱俗皆有,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精,回道:“是挺美的。”
“和我比呢?”
崔宁讶异,脸唰地红了,不知道肖明琇怎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按心意回答道:“她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各有各的美。”
肖明琇似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害羞得脸蛋微红,却不服气地道:“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怎么想到要出家?这里面必定有鬼。”
崔宁默然,他不由得记起三年前在宫廷宴会上见到赵晚晴的情形,当时原本常年驻守西北的赵怀风被意外调往京师,出任极其重要的虎贲中郎将一职。进京半年,各方势力都想拉拢他,恰好他的女儿也于此时赴京,赵晚晴本就大方秀美,借了父亲的势,在京城更是风头一时无两,连皇上都想一睹她的风采。
皇太后刚好举办春宴,宫中下帖,京中各俊彦才俊、名门闺秀都在被邀请之列。
崔宁和哥哥崔歆也自然在其中,他还记得当日赵晚晴一身茜色衣裙,身姿挺拔,仪态万方,端庄中亦有娇媚,娇媚中不可多得的是那股将门之女的英气。崔宁仔细看,发现她那浅绿色披帛上竟然只是简单绘着几挺修竹,只觉这女孩似乎和旁的女子趣味不同。
这样美貌又特别,自然很受关注,崔宁还记得坐在自己上首的岳贵妃之子——八皇子燕王邝云希目光炯炯地盯视着赵晚晴,仿佛要将她吞噬的样子,坐在皇帝侧边的岳贵妃则含笑看着这一切,不发一语。
此后不过一个月,就听说了燕王想要迎娶赵晚晴做皇子妃的消息,崔宁想着,赵怀风以耿介正直出名,岳贵妃母子虽声名狼藉,但他初来乍到,未必有能力摆脱这送上门的亲事吧?
后面的事情倒是大出众人意料,赵怀风回禀皇帝,赵晚晴已于前月出家入道,寄居在京城郊区的青棠观,道号晚晴居士。八王爷虽不愤,但顾忌着各方势力,到底丢开手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崔宁早就把这事忘记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肖明琇提了起来。想想这三年,朝中形势已巨变,皇上由从前的一月上一次朝到如今一年难得露面一回,岳贵妃母子也从当年的一朝得势变作现今的只手遮天。八王爷府中侧妃娶了好几个,正妃之位却一直虚置,当年宁愿得罪岳贵妃母子也要将女儿送进道观的赵怀风,这些年虽然还在虎贲中郎将的位置上,却再没有升迁过了。
崔宁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侧目看着肖明琇问:“怎么突然问起赵姑娘?”
肖明琇嘟了嘟嘴说:“刚刚听这个牛鼻子道士说,那道姑明日要到这碧落山来。”
崔宁默然,且不说赵晚晴来碧落山所为何事,明琇的心思,他多少猜到一些。想当年,父亲说要把肖明琇许给他,他内心是欢喜的,她直爽娇俏,半点儿都不矫揉造作,他很欣赏。她虽然时常讥笑自己,却也没有特别厌烦他,然而现下,一切都变了,偏偏以他对云齐的了解,对肖明琇,他当是半点儿兴趣也无。她却……
崔宁越想越难过,两人各怀心事地坐了一会儿,看到小桥上的云齐正含笑向他们招手。明琇十分开心地跃起,崔宁跟在身后,二人到得桥上,云齐对明琇道:“明琇姑娘,刚刚天诚道长说了一件碧落观棘手的事情,本王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唯有依靠明琇姑娘过人的轻功才能解决,所以向他举荐了姑娘,实在冒昧。如果姑娘不愿意,自可以拒绝。”言毕对天诚使了个眼色。
天诚道:“肖姑娘,失敬失敬,听齐公子说,姑娘是天门山玄妙师太的弟子,在下人微言轻,尚没有机会结交尊师,却着实仰慕已久。贫道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姑娘能和齐公子一道助碧落观一臂之力,事成,贫道结草衔环亦无以为报。”
肖明琇大方道:“道长不必客气,道长既然是齐公子的朋友,小女子自然会尽全力帮忙的。”
天诚道长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碧落观因为师父妙手真人的退隐以及一些无稽传闻的影响,声誉已经大不如前,立观之本实为炼药之术。然而,最近却出了一桩奇事,已经威胁到我观的立观之本。”
天诚道长说着,目光远望,至方丈处后方不远的高塔,说道:“三位请看,这就是贫道炼药之所在,碧津塔,这里下方四面是水,中间独有这一塔,几十年前由我师父妙手天师设计营造,可谓精妙无伦,即使观中弟子也很难靠近,若是没有超神的轻身功夫,寻常人不借物根本无法入塔,贫道平日入内都是驾船而入。然而,自这次从京城回来,贫道发现,竟有宵小进入过塔内,诡异的是,并没有东西失落,贫道为此特地加强了观中的守卫,却一点儿用都没有。那些兵士整夜守在塔边,对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那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再次来过,究竟是如何入内的,一点儿没有线索,实在诡异。希望这几天能麻烦姑娘移驾碧津塔,帮忙捉住这个宵小。”
肖明琇不解道:“既没有东西失落,道长又如何得知有人曾入内?”
天诚道:“这碧津塔内每一样物件的摆放都是精确计算的,动没动过贫道心里有数。而且这碧津塔作为我观的机要,门上的密钥是特质的,只有贫道有一把,这可是和掌门印信一样珍贵的物件啊!”
云齐道:“道长,既然如此重要,这碧津塔内可有什么极重要的物件,是你十分关心,也觉得是那人的目的所在的?”
天诚道长一哂:“什么都瞒不过齐公子的眼睛,实不相瞒,那里有为宫中送药的样本,那些药物都是为皇上所炼的长生不老丸,每一样的比例和用料都是经过精心调配和筛选的。贫道担心,那人的目的是冲着皇上去的。”
崔宁诧异道:“若是冲着皇上,可以在运药途中以及入宫之后下手,为何要在这碧津塔内?”
“运药都是由大内顶级高手护送,宫中更是守备森严,莫说寻常人等,就是鸟儿也难得飞入,想来,这碧津塔相比其他,自然算是薄弱的一环。”
崔宁道:“既如此,道长怎么不请示皇上,派大内高手前来守卫?”
肖明琇睨了崔宁一眼,似对他的疑问十分不屑。
天诚道:“公子问得有道理,然而,一则,京城离这里太远,就算通报了也有一段日子才能赶到;二则,皇上对这些丹药十分看中,目前虽然并无损失,但贫道贸然奏报,天威难测,皇上若是一个心情不好,治了贫道的罪也未可知。不过,还好还好,王爷这时候来了,真真解了贫道的燃眉之急。”言毕,望着云齐谄媚一笑。
云齐摇摇头:“道长太客气了。”
“哪里哪里,六……齐公子心思缜密,能干至极,这是京城里众口皆碑的,当年不到十六岁便在刑部坐镇,很是破了些悬案……”
云齐似是听不下去他的吹捧,打断道:“这件事情大概发生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多长时间倒是不确定,不过贫道回到这观中也不过才三日。”
“可有排查过观中有什么可疑人物?”
天诚道:“这观中的道士都是在册的,最少的也来观中两年了,而且,本观并不教授武功,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其他的就是会有送药送完了而留宿的药女,都是些邻村的乡下姑娘,来历我们都细细盘查了,再来就是皇上派来的禁军守备了。”
崔宁脑中瞬时浮现了那个白衣少女,她漫不经心地告诉自己,她来这里当药女已经十天了。
难道是她?
云齐也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长可否提供一份道观中诸人的度牒及名册?”
天诚一笑:“哈哈,齐公子果然不愧为我大昱的肱股之臣,做事情就是这么认真投入。不过晚膳时间已到,诸位稍等片刻,贫道去准备一番,我们饭后再议。”言毕,他退了出去。
云齐看了崔宁一眼:“你觉得如何?”
崔宁望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为人处世颇不像个出家之人。”
云齐一哂,道:“确是个老滑头无疑,刚刚你去查探得如何?”
崔宁将遇到胡霜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云齐露出玩味的笑容:“这样的话,那姓胡的女子的嫌疑还真不小。”
崔宁目视着云齐那双目炯炯的样子:“公子爷可是从前见过胡霜?”
云齐嘴角噙着笑,手掌摩挲着下巴,说道:“还真不确定,但是莫名……很熟悉。你觉不觉得她像灼灼?”
“灼灼?”这个人明明已经死了许多年,然而云齐却还是这般忘不掉,崔宁忍不住心里可怜他,“我觉得……并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