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大舅、小舅和三姨父踱到院门外的菜地边,烟头在空气中明明灭灭。
苏砚秋蹲在压水井前压水,听见大舅的叹息飘过来:“种地真是苦差事,今早路过地头,见四妹夫还在泥里薅草,哪像九年前在 4s 店当销售时,西装革履的帅小伙。”
“可不是么。” 小舅弹了弹烟灰:“不过我看四姐夫精神头倒是好了不少,肯定是砚秋好了他觉得生活有盼头了,所以我才提议把爸妈房子留给他们,他们现在比我们都要艰难些,种地挣得是真正的辛苦钱,不是我吹,大哥喊你挣这个钱你都不得干?!”
三姨父望着远处的莴笋田,语气里带着羡慕与不甘:“你们坐办公室的哪儿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滋味。好在他们菜卖得贵,不像我们种的莴笋,批发价才几毛钱一斤。等老爷子的老宅拆迁,说啥我也不种地了。”
苏砚秋没吭声,转身走进杂物间。竹匾里晒着的干蘑菇堆成小山,她戴上布手套,小心翼翼地分成五份,又往每个袋子里抓两朵干金耳 —— 那是她用培育的珍稀品种,湿的卖100一朵,干的卖3000元一斤。
“大舅母、三姨、小姨,这是自家晒的菌子,拿回去炖汤喝。”
她把袋子挨个塞进长辈手里,又拽着三姨走到一旁板凳上坐着问,“三姨,明年夏天要是还想种莴笋,就用我的改良种。不用打农药,但得用农家肥,我到时候手把手教你施肥。”
“能种出你这口感?” 三姨眼睛一亮,指尖捏着苏砚秋递来的菌子袋,菌香四溢。
“差不离。” 苏砚秋想想菜地里特意留种的莴笋,已经在抽节准备打花苞了。
“那为啥要明年夏天啊,你今天给,我回去育种冬天还能种一茬。”冬天植物长得慢,不过三姨家有大棚。
“三姨,我这个是老品种,要改良,轮种三代基因稳定了才能保证口感和我这个一样,现在第一代的现在正在田里等着抽穗开花呢。”她尴尬的笑笑,只能让三姨多跑一趟了。
“三代?”三姨有点没听懂。
“就是今年留的种得先在冬天试种,春天再复壮一代,确保基因稳定了才能给你。到时候你只管种,销路要是有难处,我帮你牵线美日优购的采购经理。”苏砚秋做出承诺。
“要得!三姨记着嘞,你可说话算话哦!”
三姨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指尖捏着苏砚秋塞来的菌子袋,话说这个野生菌真的好重的菌味啊,回去炖个鸡肯定好喝。
正说着,苏砚舟开着三轮车 “突突突” 驶进院子,车斗里的韭菜捆得齐整,小白菜沾着新鲜的泥点,莴笋已经剔去了老叶,香菜和芹菜堆成翠绿的小山。
“舅、姨,我爸妈说你们爱吃家里种的菜,特意让我摘了些带回去。”
苏砚舟跳下车,裤脚还沾着泥点子:“现在地里熟的品种少,一人分几斤尝尝鲜,等百亩地里的菜下来,管够!”
“不要不要!”
小舅忙摆手,“你们刚还完债,盖房又要花钱,留着卖钱才是正理!我和你小舅母都在单位食堂吃,屋里都没开过火。”
大舅母却快步迎上来,围裙在身后晃成一道弧线。
她今天在饭桌上眼见老宅翻新不用出钱,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会儿笑出满脸慈样:
“小舟啊,给你嫂子多装些!她怀孕后嘴刁得很,今天在这儿吃了三碗饭,直夸菜香。这没打农药的好菜,城里花钱都买不着!”
苏砚秋蹲下身帮弟弟分装,大舅母的袋子装的比众人的多了一些。
大舅母提着沉甸甸的菜袋子,忽然压低声音:“砚秋啊,听说你家莴笋真卖二十块一斤?”
“莴笋、小白菜都是20,韭菜40 ,给您装的干银耳3000一斤,干野生菌1500一斤!” 苏砚秋直起腰,从三轮车里挑出两棵最鲜嫩的莴笋,用草绳捆了塞进大舅母手里:
“等过两日其他菜上市,我让小舟给城里送菜时,顺道给嫂子捎两筐。对了,这菜炒的时候少放调料,才能尝出原滋味。”
“啥,多少?????!!!”大舅母提着塑料袋的手抖了抖。
小舅见两人不听劝,苏砚舟还是给他装了一大袋拿过来他,忽然从裤兜摸出个红包塞给苏砚舟:“拿着!给你姐买些零食吃,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不用,我姐不爱吃零食,她就只吃自己种的东西,我们俩一起进城,她都得饿着肚子回来吃。”苏砚舟把红包推回去,让他舅把东西提好。
“小舅,我家东西好着呢,你可别送人,回去老老实实自己做饭吃。”他笑呵呵凑到罗招友耳朵边:“这韭菜,补肾!”
几人都没在家里吃晚饭,大舅家里有个孕妇,认床,小舅还得回去值班,三姨小姨就更不说了,嫁人的女儿,还得陪男方的父母过节,于是到了晚上便只剩苏自强一家陪着老两口过中秋。
“我和师兄烤了点桂花糕,做了酸菜肉馅的月饼。”林婉婉端着糕点放到院子中间的八仙桌上。
外公在月光下将冬瓜切成规整的四方块,郑重地把香烛插入切面。
烛火摇曳间,外婆才看清他手里的物件,忍不住咋舌:“老头子,蜂窝煤插香蜡好好的,你咋用冬瓜?这瓜卖五块钱一斤呢!”
“你懂啥!” 外公头也不抬,专注地调整香烛角度,“往年图方便用蜂窝煤插香蜡,家里总走霉运。今年七月半家里没有煤了,我看灶头剩了块冬瓜就拿来插香,没几天砚秋就醒了 —— 这蜂窝煤啊,压阳气!而且你细品,煤不是等于‘霉’?” 他语气笃定,仿佛握着某种神秘的福祉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