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杨谦还没彻底丧失理智。
他把甘虬复盘局势的话默想几遍,万千疑虑纷至沓来:“这个颠覆楚国的棋局是谁主导?是靠山王项赭还是皇帝项樱?
按理来说应该是老奸巨猾的项赭,但卜算子那番话似将矛头指向项樱。
倘若当真是她,那她太可怕了,可怕到不像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算无遗策的恶魔,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的恶魔。
在这个局中,安国长公主项黛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自愿以身入局,还是被项赭项樱所算计?
此外,陆太后、韦廷父子、安宁长公主项淄、侍中闻览镜、太安宫侍卫呢?
从结果来看,项家当然是大获全胜,一举荡平四大世家的首脑和精兵强将,从此楚国再无威胁皇权的世家。”
杨谦越想越怕,老驼子卜算子的话渐渐浮上心头。
“项家这个小女帝手段厉害着呢。”
“八楼楼主黄玉儿已经进入壶关。”
杨谦心中一寒,一把推开甘虬,快步冲出帅帐,急速走出辕门。
楚国不能再待,待下去必死无疑,他要逃回魏国。
江陵战报传遍全营,所有将士都意识到他们成了楚国最大的笑话。
什么勤王保驾,什么从龙之功,什么飞黄腾达。
都是笑话呀。
皇帝项樱的棋盘根本不在江北,而在江陵,江北这边只是留给皇夫摄政王杨柳过家家的玩意呢。
何其可悲?
何其可笑?
所有人意识到被玩弄了,大营士气一落千丈,军纪前所未有的涣散,辕门无人站岗放哨。
杨谦走出营门,不但无人阻拦,甚至没几个人看见。
他就如此堂而皇之走了出去。
仰天大哭出门去,我辈只是工具人。
他走得很急,只带了凤羽刀。
天色将晚,天上彤云更浓,凛冽北风突然停止,很快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鹅毛雪。
杨谦猜测黄玉儿未到谷城,尊钺即便怀疑自己是魏国杨谦,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项樱还不至于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时候江北各地肯定还不会追杀他,他大可以沿着宽敞官道北上狂奔。
不是他胆大妄为,而是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没有足够干粮,沿着官道走才有一线生机,走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是死路一条。
凤羽刀跟他形影不离,成了他的命根子。
他走的很快,比从天而降的雪花还快。
他的羊毛裘袍上落了一层毛茸茸的雪花,很美。
走了不到十里地,他蓦然停下,怔怔望着前方。
前方有人,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似乎早就算准杨谦会来,正在守株待兔。
那雪如棉花一样越下越大,苍茫大地仿佛铺了一层白毛地毯。
万树琼花一夜开,都和天地色皑皑。
暮光之下飞雪成帘,飞雪之后,两个较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腹部隆起的华美少妇,披着孔雀绒金镶银饰大披风,头戴一顶貂绒大帽,正在悠然赏玩田野雪景。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富贵老人,披着极为气派的雄鹰展翅黑色披风,默默站在少妇身后。
他们的披风上落着一层薄薄雪绒。
华美少妇是项樱,富贵老人是尊钺。
附近,零零散散侍立一百多名身姿挺拔的淄衣武士,大多佩制式环首刀,少数携带自己的奇怪兵刃。
杨谦心一沉,一种不祥预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