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大人小心——!”
岑毓英的怒吼与枪声同时响起!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狠狠地将刘岳昭撞得向后踉跄跌去!
噗嗤!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几乎贴着岑毓英的后背掠过,但它的目标并非岑毓英!
那枚灼热的铅弹,带着马明义全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力量,狠狠地钻入了刘岳昭的左胸下方!
“呃!”一声沉闷的痛哼从刘岳昭口中溢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刚刚被岑毓英撞得后仰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撞在帐内的木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伤处,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手掌和前襟,浓重的血腥味在帐内弥漫开来。
“总督大人!”岑毓英目眦欲裂!他猛地回头,正看到马明义脸上那瞬间凝固的错愕和随之而来的疯狂绝望,以及再次抬起的枪口!
“杀!”岑毓英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
他根本来不及拔刀,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冲势,合身撞向近在咫尺的马明义!
砰!
马明义的第二枪打空了,子弹擦着岑毓英的肩膀飞过,钻入黑暗的树林。
紧接着,他就被岑毓英这蛮牛般的一撞狠狠砸倒在地!手枪脱手飞出。
“保护总督大人!抓活的!”岑毓英一边用膝盖死死压住疯狂挣扎的马明义,一边朝着帐外怒吼。
营地里彻底炸开了锅!反应过来的亲兵们怒吼着冲了上来。
刀疤汉子见势不妙,狂吼一声“跟他们拼了!”,挥刀砍翻一个冲上来的亲兵,试图冲向马明义。
但更多的长矛和火枪已经对准了他们。
“砰!”“砰!”几声零乱的枪响。
刀疤汉子胸口爆开血花,扑倒在地。另外两个持匕首的刺客也被数支长矛同时捅穿,像破麻袋一样被挑了起来,钉死在泥地上,鲜血顺着矛杆汩汩流下。
只剩下被岑毓英死死压住的马明义还在徒劳地挣扎嘶吼。
“元帅!我对不住你啊——!”马明义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绝望而凄厉。
混乱中,岑毓英已全然不顾刺客。他猛地起身,几步冲回大帐。
帐内,亲兵已围在刘岳昭身旁,慌乱地撕开他的官服,用布条死死按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刘岳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而微弱,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却依旧睁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冲进来的岑毓英,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岑毓英扑到刘岳昭身边,声音嘶哑颤抖,看着那不断被鲜血浸透的布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冻结。
他猛地抓住旁边一个亲兵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郎中!快叫随军郎中!快啊——!”
他的吼声,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穿透了帐布,在混乱血腥的营地上空久久回荡。
总督大帐内,临时支起的行军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但依旧掩不住刺鼻的血腥味和浓烈的金创药气息。
随军的郎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额头上全是汗珠,正小心翼翼地用银刀和镊子处理着刘岳昭左胸下方的伤口。
伤口很深,铅弹虽已取出,但撕裂的皮肉和渗出的血水依旧触目惊心。
每一次触碰,都让昏迷中的刘岳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岑毓英如同一尊泥塑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床榻边。
他身上的官袍溅满了泥点和暗褐色的血污——有刺客的,也有刘岳昭的。
他腰间的佩刀并未归鞘,刀柄被他死死攥着,冰冷的金属似乎要被他掌心的温度融化。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郎中手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仿佛要将那伤口和痛苦都吸入自己眼中。
帐内压抑得可怕,只有刘岳昭粗重艰难的呼吸声、金属器械偶尔碰撞的轻响,以及岑毓英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老郎中终于直起身,长长吁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疲惫而沙哑:“回禀抚台大人,铅弹已取出,幸未伤及心脉要害。
只是……总督大人失血过多,又急火攻心,脉象极其虚弱,须得静养,万不能再受惊扰刺激。若……若能熬过今夜,或可无性命之忧……”
“或可?”岑毓英猛地转过头,那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老郎中,“我要的是‘必然’!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大人若有半点差池……”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话语里透出的凛冽寒意,让老郎中和帐内所有亲兵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卑职……卑职定当竭尽全力!”老郎中慌忙躬身。
岑毓英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刘岳昭苍白如纸的脸上。
老上司那紧锁的眉头和痛苦的喘息,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里。愤怒、后怕、自责……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江倒海,最终都化为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
他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向帐外。撩开帐帘的瞬间,外面刺骨的夜风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帐外空地上,临时燃起了几堆熊熊篝火,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也将中央的景象映照得无比清晰。
几个刺客的尸体被拖到一旁,像破败的麻袋随意堆叠着。
而那个被生擒的“掌书记”马明义,此刻被剥去了外袍,只穿着破烂的单衣,双臂被粗大的牛筋绳反剪着捆死,高高吊在一根临时立起的粗木桩上。
他的脚尖勉强能沾到一点地面,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坠在反剪的双臂上,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淤青,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嘴唇破裂,但那双仅剩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痛苦、仇恨和绝望的光芒。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围着他,手里拿着沾了水的皮鞭、烧红的烙铁,还有几根专门用来夹手指的铁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