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二岁”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家里的药铺总飘着当归和甘草的香气。”
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记忆中药柜的纹路,“赵明川第一次来买金疮药时,夸我包药的黄纸折得像蝴蝶。”
火堆里爆开一颗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徐澈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陈年的烫伤,形状像朵歪斜的梅花。
“后来他带着聘礼来提亲”
她的指甲抠进石缝,折断的指尖渗出血珠,“我不喜欢,父亲以我还小为由,代我拒绝时,他腰间的玉佩撞在药碾上,碎成了两半。”
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三天后的雨夜,那块碎玉就挂在杀我妹妹那人的刀柄上”
洞外雷声轰鸣,梅金凤的声音却平静得可怕:“我当时就躲在药柜后面,看着母亲的血浸透了晾晒的茯苓。”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烙印,“这把火没烧死我,倒是把&39;梅记&39;的匾额烧成了炭。”
徐澈的木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伸手拨弄火堆,爆开的火星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屏障。
“后年是无根生从灰堆里把我刨出来的”
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上面仿佛还留着当年烫出的水泡痕迹,“他给我喂了半块沾着泥的饴糖,说&39;小丫头,苦不苦?&39;”
一滴雨水从洞顶坠落,正巧砸在她手背的血痕上,晕开淡红的涟漪。
徐澈忽然递来半截竹筒,里面晃动的药汁倒映着跳动的火焰。
“后来我才知道”
梅金凤接过竹筒,却没喝,“那晚铁山派对外宣称,是在剿灭私通全性的药贩。”
她突然将竹筒捏得咯吱作响,“多干净啊,连灶台上的药罐都砸得粉碎”
竹筒:“?”
徐澈:“?”
火堆突然暗了下去,徐澈的白发在渐弱的光线中像一捧新雪。
洞外雨声渐歇,唯有积水从岩缝滴落的声音,像极了那年药铺屋檐下的雨漏。
梅金凤轻声道:“所以你看,有些时候,正道的剑”
她的手按在锁骨烙印上,“比全性的刀脏多了。”
徐澈轻叹一声,将一根木柴投入火堆,火星“噼啪”炸开的声响拉回正在思绪中的少女。
“好了。”
他掸了掸衣袖上的木屑,起身时木剑在石壁上投下修长的影子,“早点休息吧。”
剑穗扫过梅金凤的发梢,带着武当山特有的松香,“明天我带你去找无根生。”
“哦”
梅金凤轻轻点头,火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像是被风吹乱的烛焰。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睡吧。”
他抛来一件干燥的青色外袍,布料掠过火堆时带起的风,吹得墙上影子剧烈摇晃。
袍子落在梅金凤膝头,带着淡淡的降真香气。
梅金凤捏着衣料的手指微微发抖。
洞顶渗下的水珠突然滴在她后颈,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头窜起的哀伤,“谢谢你愿意聆听我的故事”
“没事。”
自打徐澈一点点的了解这个世界原创人物的故事后,就使得徐澈一点点的,更为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当中,心头的明悟也如不定的烛光般扑闪扑灭。
对他的修行与感悟都大有裨益。
说完,徐澈已背对她,盘坐在洞口。
暴雨如注,他的白发在风中起伏
看着这一幕,梅金凤怔住。
因为这一幕像极了她看到过的那幅《听雨图》中的道人。
只是画中人身旁放着拂尘。
而他手边横着那柄刻痕斑驳的木剑
梅金凤的目光落在徐澈轻抚木剑的指尖上。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剑身上一道浅浅的刻痕,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女人的发丝。
看向徐澈背影,她好奇:“我看你时常抚摸这把木剑,这把木剑是对你有着种某种特殊的意义吗?”
“嗯,它叫芷情,是我一个故人留下的。”
听着他的声音,梅金凤一点点蜷缩在洞内干燥的稻草堆上,听见洞外传来夜行动物的窸窣声。
慢慢裹紧他给的外袍,她细心发现,衣领内侧绣着道门云纹,针脚却有些歪斜。
“女的吗?”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徐澈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梅金凤从未听过的清新:“嗯。”
山风穿过洞口,掀起徐澈雪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