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突然提高声音,吓得跪地的太医们身子一颤。
“席太医,你即刻带十名太医随谭卿回府,务必要将这法子学透!”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若再出现今日这般手足无措的情形,你们都提头来见!”
席太医连滚带爬地应是,额头上的冷汗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几道痕迹。
。。。
谭府内,当英娘示范完第三遍心肺复苏的手法时,年长的席太医突然开口:
“谭夫人,这按压胸口的法子,不会伤了娘娘玉体吗?”
。。。
“席太医可知。”
谭威把玩着茶盏,温热的茶水倒映出他沉静的面容。
“外伤尚有药石可医,若气息断绝,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太医们骤然凝重的神色。
“我提议设立军医衙门司,专司急救之术的传授与推广,诸位以为如何?”
太医们面面相觑,席太医率先开口:
“谭都督高见!我等愿全力配合!”
由此谭威因此事,于太医院成功设立军医司,也算大功一件。
众人离去后,席太医回府后吃着徐府送来的珍果,甜香中却泛着股不易察觉的腥气。
他当然明白徐夫人的盘算,定国公徐允祯之女待字闺中,若周皇后病情加重,这后位便空出了位置,而勋贵必定能争取这个位子。
“劳烦席太医多照看娘娘病情。”
徐夫人的贴身嬷嬷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席太医捏着银票的手微微发抖,将皇后晕厥又被救回的细节选择性透露后。
看着对方骤然变色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他行医半生,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深宫里的权谋算计。
谭府厨房飘来糖醋鲤鱼的香气,管家擦着汗禀报:
“老爷夫人还未用膳,小人已吩咐加急备菜。”
谭威坐在小厅里只是点点头,听着英娘在隔壁逗笑慈烨的声音,思绪却飘的很远。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带,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圭圣军如今已有三万精锐,可按照历史走向,一旦超过五万,必然会引起皇帝猜忌。
但若是不扩军,崇祯十七年的亡国之祸又该如何避免?吴三桂真的还会打开山海关吗?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谭威起身推开窗,夏夜的热浪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涌进来。
他想起白天崇祯望向皇后时的眼神,那是帝王少有的脆弱,却也是最致命的软肋。若不能改变这积贫积弱的局面,这深宫里的痴男怨女,终究逃不过历史的车轮。
“在想什么?”
英娘端着莲子羹进来,发间茉莉簪子轻轻晃动。
“先吃饭吧,慈烨还等着给你背新学的诗呢。”
谭威握住妻子的手,触到她掌心因练习急救留下的红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对抗的不仅是历史的惯性,更是这深宫里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
前路迷雾重重,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的身后,不仅有挚爱之人,更有万千黎民。
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却也让他在漫漫长夜里,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忧虑与感慨。
。。。
英娘蝉翼纱衣上的珍珠璎珞轻晃,碎成一片柔白的光影。
谭威抬眼便见她眼下青黑,眼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已是她今日第三次为周皇后的事落泪了。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坐姿,张开手臂示意她过来。
“怎么又哭了?”
当柔软的身躯跌进怀里时,谭威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茉莉香混着泪水的咸涩。英娘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皇后娘娘那样好的人,偏生要受这病痛折磨。。。”
话音未落,喉间已溢出哽咽。
谭威轻轻拍着她的背,指尖触到她脊骨凸起的轮廓,记忆中另一个世界的妻子,也曾这样在他怀里哭过。
那时他们住在学区房的小公寓里,为孩子的升学名额发愁。此刻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却又让他恍惚间生出时空交错的错觉。
“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放得极轻。英娘先是肩膀微颤,继而发出压抑的啜泣,最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手指紧紧攥着他腰间的玉带銙,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哭了许久,英娘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她瘫软在谭威腿上,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忽然开口:
“今日在安养宫,皇后娘娘提过。。。吴三桂曾托人向周家小妹提亲。”
谭威的手指骤然收紧,却又很快放松,“哦?”他不动声色地应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娘娘认为这样是为了与皇家结为连襟。”
英娘拨弄着他胸前的盘扣继续道:
“娘娘病重时还说,若她去了,想让小妹入宫为妃,这样。。。”
她抬眼望着丈夫紧绷的下颌线。
“谭家、周家,还有太子慈烺殿下,便能连成一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