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三江伸了个懒腰，将购物清单和银圆放在桌上，动作轻缓地整理着行装。

“这么早就要打土豪去啊？”陈卫倚在门框上，眼中带着几分调侃。

柳三江系着腰带的手顿了顿，嘴角微扬：“这钱来得光明正大，进山打的猎物，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但想到昨晚赵民明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还是泛起一丝不安。临行前，他特意去找赵民明取回寄存的枪械弹药。

“城子，你最近”赵民明欲言又止，眼神闪烁，“算了，没什么。”

这反常的态度让柳三江心头一紧，但他很快调整心态，装作若无其然地点点头离开。驴车上装着两坛美酒，吱呀吱呀地驶向林寨。本想留一坛给陈卫，但对方却摆手拒绝。

“你留着吧，我这人沾了酒就容易说胡话。”陈卫笑着说，眼神却有些复杂。

想到十里八乡的老李那爱喝酒的性子，柳三江不禁莞尔。驴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土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日头渐高，青龙镇已经热闹起来。其他下山的乡亲们正忙着采买物资，生怕天黑前赶不回山。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三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柳三江勒住缰绳，抬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大哥柳家旺。他身形略显消瘦，脸色苍白，右臂还缠着绷带。

“大哥？”柳三江连忙跳下驴车，“你怎么回来了？伤势这么重，孙家寨不留你了？”

柳家旺摆摆手，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孙铁河跟咱爹的过节，这跟我们晚辈有啥关系。伤得没那么重，养养就好。”

“东西卖完了？”柳家旺瞥了眼驴车上的酒坛。

“卖完了，还搬回来两大坛子好酒。”柳三江扶着大哥坐下，“不过你现在不能喝，等伤好了再说。”

“呦，想着大哥，没想着你大爷啊！”屯屯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柳三江眼珠一转：“大爷，这酒得先给我大哥留着，至于留多少，那就看您老人家的意思了。”

“这话我爱听。”屯屯长捋着胡子笑道，“铁旺你好生养伤，酒的事先别惦记。”

柳三江掏出银圆要还给屯屯长，却被对方坚决推辞。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银圆重新揣回怀里，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处理这笔意外之财。

一坛酒被搬回自家。虽说他不嗜酒，但留着总有用处。另一坛则分给下山的乡亲们，每人一斤，剩下的送去屯屯长家。这年头粮食紧缺，酿酒的原料价格飞涨，能喝上一口已是奢侈。

回到家，柳三江查看养的兔子。几只小家伙正在笼子里蹦跶，毛色油亮，长势喜人。不过他不小心打扰了两只大兔子的好事，惹得那公兔子直瞪着红眼睛看他。

“抱歉抱歉，我这就走。”柳三江讪笑着退开，心想着得去屯子周围找些草根树皮回来喂养。养好兔子，才能让兔子养活自己。

晚饭在屯屯长家吃，一家人其乐融融。柳三江抱着屯屯长的小孙子三禄，看着大哥的伤势，心里五味杂陈。

“大哥，以后就在屯里待着了？”

“嗯，在家养伤，最近少出屯。”柳家旺的语气有些沉重。

柳三江听出弦外之音，知道屯屯长已经告知了情况。他轻声说道：“本想给你送条腿过去，老大爷硬是不准我们离开村子，现在你回来正好。”

“幸亏回来得及时。”柳家旺故作轻松地笑道，“要不是我看到，还真不知道你们在家里能吃得这么滋润！今晚让我也尝尝你打的野猪是什么滋味。”

因为柳家旺回来，对小虎子三福的处罚提前解除。不过屯屯长警告，若再犯，惩罚加倍。饭桌上，柳三江将陈卫的话转述给屯屯长。

“要建民兵队？”屯屯长抿了口酒，眼神凝重，“这是要对黑柱豹动手了。”

“解放军这几天就到，年前训练，最迟年后就要行动。”

“秦老憨这是急了，连黑柱豹的藏身之处都没找到就要动手。”屯屯长摇摇头。

“大爷，不是军哥急，是事态紧急。”柳三江放下筷子，“黑柱豹已经在县城闹事，死了人。而且这次进城的匪徒，我只认得一个在青龙镇见过的，其他都是生面孔。”

屯屯长点头：“确实得尽快解决，这帮人在，咱们进山都得提心吊胆。”

“大爷，咱们这边和王家屯周围，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吗？”柳三江思索着问道。

“除非他们能藏在地下，否则我对这片地方了如指掌。”屯屯长的语气很肯定。

“李叔具体是在哪个地方遇到事故的？”

“看痕迹是被人拖过去的。”屯屯长眉头紧锁，“他本说是去采药，具体去哪没人知道。”

柳三江若有所思：“大爷，哪有人敢踏足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些地方不是太陡就是太险，全是石头，人这辈子能不能熬得过去都是个问题。”

“如果真像您说的”柳三江突然想到什么，“他们在地下呢？我听说关东军在关外建了不少地下要塞，会不会黑柱豹也学了这一手？”

屯屯长眼前一亮：“对了！山上有两处地方，以前老人提过。那是小鬼子为防虎子建的据点，抓了不少山里人去干活，一个都没回来。我年轻时去过，除了一株灵芝，什么都没有。”

“那地方没人去？”

“去那干什么？光秃秃的石头山，连野物都不去。”

柳三江眼睛一亮：“既然没见过生人，那他们是怎么下山的？”

“你是说那两座山有别的路？”

“或者有地道？”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地面上没有路，不代表地下没有路。

夜深了，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柳三江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细节：赵民明欲言又止的表情、陈卫复杂的眼神、大哥突然回来的原因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想到这里，他猛地坐起身，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传来几声犬吠，随后又归于平静。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影。那里，或许藏着所有谜题的答案。但他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现在最重要的是等，等解放军到来，等民兵队组建，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夜风吹拂，带来远处若有若无的枪声。柳三江握紧了拳头，这个夜晚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