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归小姐!”刘妈妈追着杯盏去捡,顺着一双深黑短靴抬头,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玉归正在摘下面罩。
刘妈妈的身后是抱着玉真以免她随时冲出房门的见月。
“姐姐!”一听到是玉归来了,玉真身上的戾气似乎顿时被抚平,她带着哭腔挣开桎梏,扑进玉归怀里。
“玉真……”玉归被冲得向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她摸着妹妹的发顶,心痛万分。
“我想我娘了……我想去见她,但我爹不准我出院子,院门口还派了侍卫把守……”
话语间,泪也蓄满了萧玉归的眼眶。
她的母亲也离开她很久了。
刘妈妈却噙着泪向玉归默默摇头,玉归心下了然,三叔母走得不太安详,只怕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那副模样……
留给她们说话的时间不多,萧玉归克制着情绪,将玉真牵到桌边坐下,给她细细讲了所有打算后,问道,“你意下如何?愿意走吗?”
“原本是不愿的,可如今我娘都不在了,我对这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她这句话让玉归忽而一愣,她才发现一件事——上一世三叔母是在玉真去世后伤心过度去了的,这一世却怎会走的这样早?
她不敢想,会否是因为她改变了许多事的关窍,才让这一切脉络都失了序。
她阻止了这一世的迟琰救出萧斐之,所以走投无路的萧自亭出了昏招,让玉真嫁给胥勇侯以换取他的援手。
结果她为了阻止婚事杀了萧斐之,萧自亭却不肯相信,于是她开始计划送玉真永远逃离萧自亭的掌控。
然后三叔母就在这个当口去了。
她越想越觉得背后凉,越想越觉得她是否走错了棋?那她接下来要送玉真走的这一步,又是对是错?
起初她以为重来一世就避免许多重蹈覆辙,甚至能挽救一些人的性命,可现在看来……
命运啊,究竟想指引世人去哪儿?
“但我母亲怎么办……她就这样孤零零地躺在那,都不能入土为安……”
玉真的哭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你可以选的,玉真。你可以去寻四姑母,天广地阔任你驰骋,那样的话,我们可以把三叔母葬在小时候埋酒的树下;又或者,你不想走,那只要将三叔母的事公布于众,萧自亭便不得不下葬,而且三年守孝期内,你也不用嫁了。”
如果是因为她的介入从而无法选出正确的那条路,那或许玉真本人可以。
“我要走,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我爹了!”玉真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也未停过落下,“在他眼里,我不过个能换他儿子命的活物……我巴不得离这一切都远远的。”
她既已做出了选择,萧玉归便将那方血帕掏了出来:“三叔母一直到最后,还惦记着你的婚事。”
玉真颤抖的指尖触到那已干涸发硬的血迹,哭得更凶,恨恨道:“我只恨我不能杀了萧自亭,为我娘报仇……”
玉归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她知道,能让一向柔和乖顺的玉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见是真的伤了心。
她曾经也动过这样的心思,却磨灭在日日夜夜的怯懦里,化成了深夜的一声叹息,梦里的一句呓语。
“我懂你,玉真。”她握着玉真的手。“想不通,是吧?我也想不通,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为何就因我们是女子,便要遭受如此不同的对待。”
“总觉着他们作为父亲,天生就应该是爱我们的,他们必须爱我们。但事实完全相反。甚至后来发现,他不仅不爱我,甚至也不爱我母亲。”
“夫妻之间,无情分也总有恩,可他们丝毫不顾念,竟连妻女的性命都能弃如敝履……”
听着这些话,玉真反而帮玉归拭着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