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一站定,四周阴风骤起,那些游魂野鬼就像是嗅到了珍馐美味,纷纷躁动起来。
周蘅虽然未开天眼,可也觉得寒意刺骨,就如同走在冰天雪地中,他暗自攥紧了天雷符。
“师父……”周蘅喊了一声。
言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冷冷地扫视了一周,唇角勾起一抹讥诮,“果然如此。”
这些阴物就是被赵如烟院中的邪祟所吸引过来的,可他们只敢在外围逡巡,连院门都不敢靠近半分。
“欺软怕硬的东西,也就敢对寻常百姓张牙舞爪。”言初轻嗤一声。
四周鬼影幢幢,那些游魂贪婪的围着他们二人打转,浑浊的阴气中传来滴答的口涏声,言初眉头紧蹙,素来清冷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嫌恶,这些腌臜东西当真是令人作呕。
突然,一道黑影猛的扑了过来,腐臭之气扑面而至,言初迅速以袖掩鼻,反手便是一道天雷符甩出。
“轰!”
雷光乍现,刺目的白光之中,周遭鬼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了缕缕青烟消散。
周蘅只觉得周身寒意骤退,暖意渐渐的回升了,他仰望着师父的背影,眼中满是钦羡,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师父这样弹指之间便叫邪祟灰飞烟灭?
那些寻常道士还要舞剑念咒,可他师父连手指都不必多动一下。
“你要随我一起进去么?”言初难得开口询问一句。
周蘅顿时眼眶发热,“我当然要跟着师父,有师父在,我才安心。”
言初,“……”有没有可能是嫌弃你留在外头更碍事呢?
两人一踏入院中,便觉得胸口发闷,院子里面的气息诡异非常,连他这等修为尚浅的人都能察觉异常,可见赵如烟带来的影响之深。
莫名的烦躁自心底涌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血脉中爬行,惹的人伫立难安。
言初广袖一扬,数十道朱砂符纸如雪片一般落入周蘅怀中,“自己照顾好自己。”她淡淡的说道。
周蘅手忙脚乱的接住,不由得咋舌,这么多的上等符纸,放在寻常道观中都是镇观之宝,师父现在就这么扔给他了?而且还给他这么多?
周蘅眼疾手快的挑出一道护身符贴身藏好,其他的仔细收入怀中,嘿嘿,他就说吧,师父就是面冷心热,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言初已经推门而入,正屋内出奇的寂静,与外间汹涌的阴气形成诡异反差,周蘅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就觉得脚下一滞,最后一级台阶触感绵软,就像是踩在活物之上。
“师……”
他慌忙抬头,却发现刚才近在咫尺的师父倏然远在数丈之外,周蘅急探出手,指尖将将触及那片衣角,却恍若隔了层无形的屏障,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失重感骤然袭来。
周蘅整个人向后仰倒,身下是无尽黑暗,他心头一凛,果然是乐极生悲,这宅子里的凶险,刚才不过是个开端……
言初回眸一瞥,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乖徒儿,就当长长见识吧。”这番历练,全当是琢玉成器。
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见到一位白发老妪佝偻着身子从内室踱出,言初眸光微闪,仔细打量道,“想必你就是如烟姑娘的母亲吧?”
老妪闻言身形一顿,她抬起浑浊的双眼,声音嘶哑,“姑娘说笑了……老身是如烟的祖母。”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不住的颤抖,
“姑娘可是认识我家如烟?”
言初天真的歪了歪头,“未曾谋面,但却是专程来寻她的,听说…她能帮人达成心愿呢?”
“原来如此……”老妪侧身让出一条道,露出身后一张木椅,“姑娘且坐下说话。”她步履蹒跚,俨然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言初不疑有她,抬脚便往屋内走去,就在和她擦肩而过的刹那,老妪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浑浊的眼珠迸发出饿狼般的精光,枯瘦如爪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曲,蓄势待发。
不过……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早在相遇之初就已注定了,优秀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老妪迟缓的转过身,言初已经在正厅里转了一圈,少女负手而立,“怎么?赵如烟不在吗?”
枯瘦的身形蓦地僵住,老妪颤巍巍的抬起手臂,指向里间紧闭的房门,“如烟……就在那屋里。”
言初顺着枯指望去,唇畔笑意俞深,“原来如此。”
她快步上前,素手轻推门扉,忽作惊讶状,“咦?这门怎的推不开?”
老妪闻言一怔,一时之间就忘了伪装,步履生风的朝房门走去,“怎么会?”
言初倏然侧首,眼中寒芒乍现,“怎么方才还步履蹒跚这会儿到健步如飞了?”
老妪僵在原地。
电光火石之间,言初左手推开房门,右手如鹰攫兔,一把扣住她的腕骨,将人甩了进去,房门砰地闭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转瞬之间。
凄厉的惨叫声从门缝渗出来,言初倚门而立,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哀嚎,轻嗤一声,“三四十岁的婆子,也敢装耄耋老妪。”
她摩挲着门框上残留的脂粉,连手上的皱纹都要用铅粉描画,这般拙劣把戏,也配来糊弄人?
言初还未见得赵如烟就已经将这对母女的把戏看透七八分,赵母初见时,那贪婪的眼神,拙劣的伪装,无不昭示着她也是这场猎杀的共犯。
再想想那些失踪的村民,怕是个个都着了这对母女的道。
这般熟门熟路的做派,只怕害过的人远不止这村子里的这些。
等到房内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下来,言初从容地推门而入,进入眼帘的是一尊熟悉的神像,鎏金佛身盘坐莲台,面容却狰狞可怖,与之前在谢府谢柔嘉所供如出一辙。
“连害人的把戏都懒得换么?”言初冷笑一声。
赵母此刻正匍匐在佛前,原本枯瘦的身躯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死死缠住。
言初广袖一甩,一道朱砂符纸将那邪祟团团困住,她垂眸睨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赵母,语气玩味,
“怎么?你那神明竟然没有将你吞噬入腹?还是吃到一半认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