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镇有且仅有一家羊肉汤馆子,因价格高昂,远超过普通镇民的消费能力,孤儿往常没什么人来消费,没想到今日却坐满了客人。
傅寒洲怕耽误虞昭的军机大事,正打算开口说不喝了,却听到排队的客人说:“我是为了支持女武神而来,你们呢?”
“听说这家羊肉汤是女武神的产业。我没啥大出息,只能来支援一碗羊肉汤做军费。”
“我也是!自从听说女武神回定北镇,我一家老小都能睡安稳觉了。”
“我听说女武神的农庄不再搁荒,开始种庄稼了。我没啥本事,种地还是有一把力气的。”
“这事是真的假的啊?”
“这事是真的啊。我到山里打柴,搁半山腰上瞧见到农庄开始耕种了。不过,我瞧见女武神家的独臂护卫们,怕他们误会我是奸细,没敢上前攀谈。”
“我喝完羊肉汤就回去收拾农具,明日喊上我儿孙到女武神农庄帮忙。”
“你们别单枪匹马过去,跟以前一样清点人数,报备好再去农庄,省得给人家独臂护卫添乱。”
傅寒洲听着这些朴实无华的言论,眼圈热热的,他握住虞昭的手腕,小小声问:“这羊肉馆真是咱家的产业?”
“不是,”虞昭摇了摇头说:“这羊肉馆子是战神庙的产业。”
作为定北镇军民的精神寄托,战神庙需得安排人日夜守护,以防北狄人搞破坏。
维护战神庙产生的花销,就是从战神庙源源不断创造收益的产业里获取。
就算定国公府有朝一日变成破落户,依旧不缺资源来供养战一等人。
“农庄是我名下的私人产业,之前没有耕种,一是水源不足,二是人手不足。”
解释到这里,虞昭顿了顿,指着定北镇的金楼说:“瞧见没?那是定北镇最阔气的金楼,你猜猜是谁家的产业?”
傅寒洲眼珠子转了转,吐出一个姓:“沈?”
虞昭摆了摆手说:“不,甘。”
“为何?”
傅寒洲瞳孔地震,倏地想起虞昭让李景沅去打探甘金宝的底细,“甘家有金矿不成?”
虞昭有些惊奇地看着傅寒洲:“夫君,你蒙中了。”
“这就是甘家能在定北镇落脚的原因?”
“不全是,但占七成。”
甘金宝及其族人自带金矿前来投诚,所以天顺帝大手一挥,给了甘金宝一族迁居定北镇的特殊待遇。
傅寒洲一再得到虞昭的正向反馈,他一改往日的点到为止,改成打破砂锅问到底:“余下的三成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晓得。”
虞昭无奈地摊了摊手,“目前为止就查到这一个原因。”
见傅寒洲陷入沉思,虞昭晃了晃他的手臂,嗔了他一眼:“羊肉汤还喝不喝?”
“喝!”
傅寒洲见客人走了大半,空出来不少位置,牵着虞昭进去。
来到定北镇也有段时日,傅寒洲头一回吃到外食,入口软烂鲜香,引得他不住赞叹:“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羊肉汤真香!一点膻味都没有!”
“这羊肉汤吊得真讲究!火候把握得刚刚好,调味恰到好处,没有遮盖羊肉本身的鲜香,反而提鲜增香,熬出了醇厚感。”
傅寒洲喝汤时自然流露出来的满足神情,连连点头,就差把“美味”二字刻在脸上。
他喝美了还不忘枕边人,絮絮叨叨像个小老头:“娘子,这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羊肉汤,保准能将风寒赶跑!趁热喝,多喝些,不够再添。”
“好。”
虞昭已有数年没喝到这么正点的羊肉汤,喝着喝着回忆起往事,她的心口泛起一丝丝苦涩。
距离上一次喝羊肉汤,已过三年多,彼时的她父母俱在,阖家欢乐,哪曾想到时至今日虞家直系血脉仅剩她和虞渔二人。
傅寒洲抬眸见到虞昭眼角晶莹的泪滴,心口一堵,有些手足无措道:“娘子,你怎么了?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虞昭抹了把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我只是太久没喝到这么正经好喝的羊肉汤,有些睹物思人。”
傅寒洲从桌下握住虞昭的手,无声安慰着她。
虞昭真没想到她会失态成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现在,我有你和小鱼儿,还有小珍姐她们,我缓缓就好了。”
许是昨夜那场大捷将她带回从前,回归现实却发现祖父和父母兄弟姐妹都不在人世,这般心理落差,饶是身经百战的女武神也有些遭不住。
等羊肉汤喝完,虞昭已然恢复了往常的积极乐观,她取出一个檀木盒交给傅寒洲:“我今夜怕是不能回去。劳烦夫君将此物交给小鱼儿,问就说是给她的战功奖励。”
“我能不能打开看看?”
傅寒洲很是好奇虞昭要送给虞渔什么样的奖励,见虞昭点头,他欢欢喜喜地打开木盒,木着脸问她:“娘子,你真没拿错礼物?”
虞昭没明白傅寒洲的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没拿错啊。这是我亲手打造的匕首,瞧见没?这里是血槽,这匕首大小适中,非常适合小鱼儿。”
傅寒洲据理力争道:“小鱼儿才那么点大,你怎么能送她这么锋利的匕首?你就不怕她割伤自己?”
“不怕。”
虞昭惊诧于傅寒洲的小题大做,她耐心解释道:“夫君,你是不是忘了小鱼儿的非同凡响?她生来就是要担负起重担,敌人不会等到她长大成人。”
“你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傅寒洲欲言又止,半晌他才哑声问道。
虞昭向傅寒洲分享她的育儿理念,依旧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嗯,夫君,不瞒你说,我从没养过孩子,我是照着我小时候的成长轨迹养的小鱼儿。
小鱼儿虽然没我的底子厚,但是她不是普通孩童,她不能像西京城的千金大小姐那样如珠如玉地教养。那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傅寒洲深深吸了一口气,合上木盒,定定看着虞昭,问她:“我们的孩子也要这样养?”
虞昭隐约觉得不对劲,可她还是没编瞎话蒙骗傅寒洲:“如果跟小鱼儿一样生来不凡,那就得照着我小时候养。如果是普通孩子,那就按照普通孩子的标准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