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心头一震,顿时恍然。
是了。
近年来,南方水患频发,其中人为因素更大,首当其冲的就是年久失修的各处河堤。
朝堂上为了这些事终日都在吵吵嚷嚷。
比方说,今天甲参乙修堤不力、贪墨官银;
明天乙弹劾甲赈灾粮以次充好、勾结地方官员层层盘剥;
后日丙说,甲跟乙有仇,派人去偷挖河堤导致决口;
大后日丁跳出来表示,甲其实被丙坑了,挖河堤只是为了开个小口子引水灌溉肥地,不料被丙暗中动手脚,才导致最终决堤……
而谢琢的父亲,也正是因为一桩贪墨案莫名其妙被卷进去,惨死于流放路上。
想到这些,他心情已不再如从前充满愤懑、怨恨,只有一种平静的悲哀。
朝堂上人浮于事,没几个官是真的在为百姓做事,就连老师李道清那样的人,想坚守本心都很难,因为会被其他同僚排挤、甚至是栽赃陷害。
世道如此,百姓活得艰难,看到一点希望的光,又怎么能控制得住不像飞蛾扑火般扑过去呢?
良久,他才幽幽一叹。
“你说得对。溺水者看到水面上的稻草,即便心里知道救不了自己,也会抱着侥幸心理去捞的。难怪古人说‘民困于贱而吏不恤,故奸诈萌生’,这都是官府失职啊。”
姜鱼趁机提议请他帮忙编书。
这年头,有资格编书的人都是享誉一方的大家,落榜书生写的话本不属于这一范畴。
白莲教的主要地盘都在南方,离着十万八千里远,如无意外,她和这些人压根没有碰面机会,除非他们贪心不足还想把辽州都囊括进去。
趣味科普戏台的初衷只是清除灾星谣言的影响,顺便教些后世常识给更多人,帮他们避免今后遭人蒙骗。
但,这两天排戏时,她旁敲侧击过几位临时演员的想法,觉得教材的事也不是不能搞,只是推广的对象得从广大群众换成有天赋有兴趣的部分人(如丹阳道人),学习门槛也可以稍稍放高。
如果能培养出一批物化生人才,万一哪天游戏系统突然不见了,她也不至于太抓瞎。
谢琢下意识摇头。
“编书?我何德何能?不如请老师他——”
“你误会了。我说的书不是经史子集,只是一本开蒙级别的格物书罢了,劳动李老恐怕有些小题大做。”
“格物书?”他若有所思,“你是说,讲述天地万物的本质规律,就像今晚戏台上演故事里包含的道理一般?”
姜鱼欣慰点头:“对。正如砒霜能救人、也可害人,这些道理能被江湖骗子用来坑人,也能有其他正经用途。像那姜黄加碱水变红,就能用来做染料。磷粉容易生火,何不用来造一种新的火折子?至于点石成金——”
他顺口接话:“铜器易生锈,此法若用在正经处,尤其是宫廷之中,大可节省许多金银。”
姜鱼眨眨眼,没好意思反驳他。
达官贵人们若想花钱显摆,恐怕不会乐意节省这点金银,贵妇贵女们也不会乐意戴上铜包金银的“假簪钗”。
她想说的其实是冶炼技术的进步,但,镀层确实能让铜器不易腐蚀生锈,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姜鱼选择温柔鼓励:“你说得对,就是这个道理。我三哥和丹阳道长已经答应帮忙,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只要三不五时帮忙修订一二即可……”
谢琢被哄得心花怒放,一不留神就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