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丰年走过来，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虎子的头发，“男子汉做事要有担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随时都可以回来。”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这种被长辈关爱的感觉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无所适从。虎子的双腿微微发颤，内心翻涌的情绪终于冲破了他苦苦维持的坚强外壳。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连磕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带着深深的感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不住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快起来！”沈丰年被他这般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孩子，别这样。”

沈丰年将虎子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语重心长道，“男儿膝下藏金子，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下跪。表达感谢的方式有不少，不必如此。”

虎子抹了抹眼角，点点头。他想说话，却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只能紧紧抿着嘴唇。

沈长河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塞给虎子，“这是给你防身用的。虽然我们都在这里，但难保不会遇到什么事。等我休沐了就去看你。”

孟氏这些日子因为沈明文的事情操心得茶饭不思，眼下的青黑更重了几分。但看到虎子要走，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从柜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新衣裳。

“这是我给你做的，”孟氏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递给虎子，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手艺不好，但总比你现在穿的要好些。想回来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沈明昊和沈明齐你一言我一语，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虎子。一方上好的端砚，几支精选的狼毫，还有一本崭新的启蒙书籍，都是他们精心挑选的。

“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都是我们的心意。”沈明昊笑着说，“希望你能好好用它们。”

沈丰德将一本装帧精美的启蒙书籍递给虎子，“读书明理，习武强身。两者缺一不可。”

“祝你未来如锦绣。”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虎子紧紧抱着这些礼物，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他想要将每个人的样子都刻在心底，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真实。

沈长菱看了看天色，轻轻一抖缰绳。墨玉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如疾风般飞驰而去，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荡。

本来要花半个时辰的路程，墨玉只用了两刻钟就到了武艺堂。高大的围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朱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穆。

虎子仰头望着门匾上的“武艺堂”三个大字，眼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生活，但他知道，这里或许能改变他的命运。

沈长菱拿着文吏开具的证明，很快就给虎子办好了入学手续。教员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上下打量了虎子几眼，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制腰牌。

“这是你的身份凭证，”教员将腰牌递给虎子，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除非休沐，平日不得外出。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没人会特别照顾你。”

虎子接过腰牌，郑重地系在腰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武艺堂的一员了。

目送虎子跟着教员进入教舍，沈长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回头望了望那高大的围墙，心中默默祝福虎子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家中一下子少了几个人，显得格外冷清。孟氏整日以泪洗面，就连平日里最爱说笑的沈明齐也变得沉默寡言。

就在这时，村长来访，说是要带她们去看分到的田地。他的到来打破了家中的沉闷气氛。

“土地分配完成了？”沈长菱眼前一亮，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好消息。

村长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对，按照规矩，过了年就该分了。现在正好天气不错，可以去看看。”

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沈氏族人和邵五娘等十个女户。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色。

村长一边走一边解释分地规则，“按男丁数分配，水田二十亩、旱地四十亩、牧草地三十亩，这是衙门定的规矩，谁也不能更改。”

沈长菱家获得了水田四十亩、旱地二百四十亩和牧草地一百八十亩。这些土地连成一片，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孟氏看着连成片的良田，激动得两眼发晕。她扶着沈长菱的手，声音颤抖，“长菱，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是的，伯母。”沈长菱轻轻拍了拍伯母的手背，“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吃穿了。”

松氏很快找上门来要换地。她的地块虽然面积相同，但位置不如沈长菱家的好。沈长菱权衡利弊后同意了交换，毕竟和睦才能共同发展。

她又找到邵五娘等人，开门见山地说，“每人留一亩地给我用，其他随你们处置。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姑娘想干啥就干啥，我们全都听您的话。”邵五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她们都知道沈长菱的为人，相信她不会害她们。

夜深人静，沈长菱坐在庭院里，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子。

她时不时抬头望向院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孟西北已经消失了整整三天。

这种事并不罕见，但每次他归来，总会带来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上一次，是在山崖下发现了几具尸体；再上一次，是城中突然失踪了几个武林中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长菱的手指微微一顿，却强迫自己继续摆弄棋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院门被推开，孟西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衣衫略显凌乱，发髻也有些散乱，显然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孟叔，您这是去哪儿了？”沈长菱假装专注于棋局，语气轻松地问道。

孟西北随手解开外衫，露出里面沾着些许血迹的中衣。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漱口，吐出的水略带一丝血色。

“处理了几个不长眼的。”他的声音依旧冷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长菱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一枚棋子，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山崖下看到的场景——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血液早已干涸，却依然能看出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就几个不长眼的，值得您亲自出手？”她试探着问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棋盘，不敢与孟西北对视。

孟西北走到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枚白子，在指间转动，“麻烦的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