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厉声喝道:“大胆,竟敢在太上皇面前失礼,还不快跪下?”
朱标冷冷横了玉竹一眼,却不多言。
蓝盈袖转过脸来,扫了他一眼,淡笑道:“不愧是大明最尊贵的太子爷,被调教了大半年,始终不曾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
朱标垂头站着,闷闷道:“你们母女大权在握,又对我怨恨如此之深,跪地求饶,主动认错,你们就能与我重归于好吗?”
蓝盈袖笑道:“你也算是一块硬骨头,但在大虞皇宫里,权力才是硬道理,手中无权,骨头越硬过得只会越惨。瞧你那狼狈可怜样儿,若是让你父皇、母皇看到,只怕要心疼坏了吧?尤其是洪武帝,你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好大儿,失踪大半年,闹得人仰马翻,始终不曾放弃寻找你的下落。”
朱标心头一抽,仿佛被人射了一支冷箭,悲愤嘶吼道:“是我没用,中了凤辰奕的算计,你们要杀就杀,想让我屈服,那是万万不能。”
“啧啧,整得自己像威武不能屈的忠臣似的,这里是大虞,不是你大明,这副矫情样儿做给谁看呢?”
蓝盈袖嗤笑不已,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堂堂一国太子,沦落到这步田地,想想也真是可怜,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恨我和绫儿?恨不得将我母女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朱标挺直腰杆,昂然道:“技不如人,栽在你们手里我认了,没什么恨不恨的。”
蓝盈袖婉转笑了,伸手摸了摸面前的黑刺榴莲,感受着指尖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她道:“你嘴上说不恨,语气里却充满了怨念与不甘,但我要告诉你,你这段时间所遭受的一切,那都是你自找的,皇宫中人对你的种种苛待与磋磨,也是我暗中授意他们去做的。”
朱标听了这话,瞬间红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当年女儿被贼人掳走,我也很伤心、很悲痛,也没少安排人去找,对于你也没有过多的苛责,我扪心自问对你们母女算是很好了,你凭什么这样报复我?”
蓝盈袖咬牙恨恨道:“你要是真的对我们母女好的话,我和绫儿怎么会失散十年?你可知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受尽冷落,遭人白眼,东宫里的奴才看人下菜碟,明里暗里用种种细碎的工夫来折磨我、羞辱我,还骂我是疯子。要不是盼着母女相认,死死咬牙坚持着,我早就一根白绫结束自己了。”
朱标脸色变了又变,忙辩解道:“吕氏是东宫的女主人,自从我将她扶正之后,一应事务都由她来管理,下人苛待你,那是她失职,你要怪就怪她,赖我做什么?”
蓝盈袖冷哼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想到这些年,吕氏屡屡出面弹压训斥刁奴,尽可能保障我的生活,我对她也没有多大的怨念,但自从与绫儿相认之后,从她身上学了很多之后,我才明白,真正可恨之人是你才对。”
她顿了顿,道:“我问你,要是有人来东宫做客,问东宫是谁的家,你会怎么回答?”
朱标脱口而出:“太子住东宫,东宫就是太子的家。”
蓝盈袖颔首:“是的,东宫是太子的家,太子是一家之主,自然而言,太子才是真正统管全家之人,吕氏那所谓的正妻管家权,并不是她本身拥有的,而是你给她的,我还记得常氏在世时,你曾多次以她有孕需要静养为由,将管家权交给还是侧妃的吕氏,十年来下人对我的种种苛待与欺辱,你这个当家的男主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朱标呼吸浊重,道:“我是太子,是大明储君,每日帮父皇处理政务,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懂得后宅那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蓝盈袖呵呵笑着,笑得无比讽刺:“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吗?”
她双目灼灼如烈焰,似乎要将朱标烧穿。
朱标心生恐惧,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蓝盈袖目光如锥,寸寸逼近:“从记事起,我也觉得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怎么能懂得后宅这一套?无意间跟绫儿说起这事儿时,你知道她什么反应?”
朱标道:“什么反应?”
“绫儿听了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竟仰天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过后,她说男人要是这么愚蠢,不懂得后宅的勾心斗角,分不清什么是好女人、什么是坏女人,随便抛个媚眼,就能把男人忽悠得团团转,那么这个社会为什么是男权至上?”
“既然后宅女人个个都那么厉害,可以随意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没理由会被男人压迫,沦为男人的附属品,数千年来都不得翻身。”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男人并没有那么蠢,相反个个都是人精,所谓被坏女人忽悠的愚蠢表象,都是你们男人故意装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道理很简单,因为你们男人是后宅的既得利益者,板子没有打在自己身上,当然不知道疼。”
“皇帝、太子也好,还是满朝文武大臣也罢,回到后宫、后宅这一亩三分地,就没必要再让自己清醒。”
“清醒只有在官场上争夺权力,以及涉及家族爵位财产继承时才要使用。”
“余下时间,他们用不着清醒,只需要美美享受妻妾们争宠献媚、贴心温柔就好。”
“作为丈夫,无论妻妾们怎么争、怎么斗,你死我活,血腥倾轧,隐身在幕后的男人都是受益者。”
蓝盈袖字字如刀,凌厉戳破男人故意营造出来的愚蠢表象。
听得朱标脸上血色尽失,险些立不住身子。
蓝盈袖继续道:“同理,后宅女性的生存状态是什么样的,你们男人也再清楚不过了。很多人只看到了后宅奴仆的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碟,各种苛待失去宠爱的女人,却丝毫没有看到,下人们的种种丑恶都是丈夫在背后默许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