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可恶,然腹中孩子无辜。柴氏不忍,赶着驴车,把她送到镇上的安和堂。外室在安和堂内产下一名足月女婴。女婴相貌奇特,不似柴家血统。
抱着孩子的外室不得不说出实情。
孩子不是柴家的,是她与一名胡商所生。她本是农户女,无意中结识了一位胡商,被他的出手阔绰所迷。胡商说他家里没有妻子,说他对外室一见钟情,说他要带她一起回去,让她过吃穿不愁,幸福快乐的日子。
她信了胡商的鬼话,与他厮混在一处,直到她有了身孕。胡商大喜,说去置办礼物,她在客栈里等了三天,直到小二上门来催,才知道胡商早就离开了。
除了名字,她对他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无媒苟合,还有了身孕,她被爹娘赶出门。也就是那天,她遇见了柴家的那个傻子。傻子好骗,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她,不仅宠着她,哄着她,还跟柴氏和离,娶她进门。
谎话说得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要不是看到孩子的容貌,她死都不会承认这个孩子不是柴家的。她恳求柴氏和掌柜,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她愿意离开柴家,离开镇子,带着女儿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柴氏心软,把剩下的银子都给了她。
在柴氏与掌柜的离开后,外室扼死了自己的孩子,留下一张纸条,带着银子消失无踪。纸条上写的是:“我没钱,养不活她,且她是胡人之后,活着也是受罪。”
山猪死了,柴氏心里有怨,返回宅子后,把那个始作俑者,也就是她的傻子前夫扔进猪圈。她没想杀人,只想他受些罪,遭点儿报应。
做完这一切后,沐浴更衣,回房守着儿子休息,再后面的便是模糊的黑色记忆。
慕笙轻轻一拨,黑色记忆展开,是那头山猪的。
它是一只修行了近三百年的猪妖,因吊颈山上煞气重,有利于自身修行,就迁居到此处。妖怪,每修行百年就要经历一次雷劫。渡过雷劫,修为翻倍。反之,打回原形。
它是后者,不仅被雷劈得七荤八素,还变成了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山猪。在它快要饿死的时候,柴氏出现了,把它从那个深坑里带了出来。
柴氏以为那是猎人布下的陷阱,其实不是,是天雷劈开的深坑,里面的树枝都是应雷劫的时候掉下去的。
起初,它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灾荒年,一头猪,任谁都会流口水。然柴氏没有吃掉它,反而把它养在了义庄里。
义庄是怨气与煞气汇聚之地,对它而言,是极好的养伤地。
柴氏对它很好,不仅隔三差五地来探望它,还给它带各种吃食。偶尔,她也会说起自己的事情。自私的公公,傻呆呆的相公,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破破烂烂,需要她用稚嫩肩膀撑起来的柴家。
刚开始,觉得她又蠢又笨,遇见那么一家子都不知道跑。慢慢的,它开始心疼她。明明自己都还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却妄想照顾身边所有的人。
日复一日的陪伴,让柴氏把它当成了家人,它也把柴氏当成了自己人。
柴氏几次病重,都是它用自己的修为救回来的。没了修为,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猪,连最简单的法术都施展不出。
那一刀,让它的猪身消亡,只剩一缕元神跟着柴氏。
事发当晚,傻子从猪圈醒来,摸进屋里,试图伤害柴氏和柴明。情急之下,元神附体,驱使着猪身将他赶回猪圈。猪妖没想咬他,毕竟它是一只挑食的猪,不是什么脏东西都会入口。是那傻子先咬的它,它控制不住才咬了他几口。
傻子运气不好,被它咬住脖子一命呜呼。
翌日,柴氏去猪圈找傻子,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以为是被附近的野兽所伤,故将他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
记忆散去,被定住的时间重新流动。慕笙问:“你可知道,你是如何被那只猪妖附身的?”
柴氏点头:“事发后的第二日,它是我养的那只小山猪,它是因为保护我才附到我身上的。”
外室去宅子讨钱这事儿,柴氏的公公也知道。他在家里等了一宿,既没等回新儿媳妇,也没等回去接新儿媳妇的儿子。
意识到事情有变的他,纠结了一帮柴家人,气势汹汹地找到宅子。他们要钱,要搜屋,要带着柴氏母子去见官。
柴氏拦在门口,不敢放他们进去。原因很简单,傻子的尸体还在猪圈里,一旦被柴家人看到,她的生死是小,孩子无人照顾是大。
她是孤儿,知道一个孤儿想要活下去有多难。她的儿子才四岁,一旦她被捕入狱,她的儿子只会比她过得更难。就在她绝望的,想要带着儿子一同赴死时,猪妖的元神附到了她身上,让她瞬间拥有了凡人没有的力量。
柴家的人是被她打走的,公公也是迫于她的武力威胁,外加傻儿子跟儿媳妇失踪,这才提出让她跟儿子返回柴家,继承柴家的一切。
宅子是她从官府手里买的,本就是废弃的义庄,没花多少银子。买下宅子后,她将围墙和大门做了简单的翻修,用一把大锁将它锁起来。
沈渡:“你就不怕有人闯入,发现屋内尸体?”
柴氏:“做贼心虚,自是害怕的。我做了三个安排,一是从官府手中买下宅子。二是找说书先生,故意散播了那处有鬼的传闻。它本就是义庄,又在鬼山脚下,再加上那些传闻,连最凶狠的盗匪都不敢去。三是设了禁制,一旦有人靠近,我便会发觉。”
慕笙了然,难怪她和沈渡上山时,她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意外。
慕笙:“既是禁制,为何没有半分妖气?”
柴氏笑了:“那宅子本就是义庄,停尸百年,阴气重而不散,皆聚在宅子内。早年间,曾有高人设置阵法。我那禁制,是在阵法的基础上增加了一重妖法。姑娘未曾细查,没有察觉也不奇怪。”
眉眼一垂:“即便察觉了,想来也是不放在心上的,这就好比武林盟主遇到了一个刚开始练武的小童,就算这小童资质非凡,也不会将他放到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