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大作,卷起地上的粉尘,扑向还在跟姚映玉说话的吴廉。吴廉吓得惊声大叫,姚映玉神情骤变,化出鬼相,与粉尘纠缠到一起。吴廉上前帮忙,却看到了姚映玉被害后的样子。
他怔在原地,任由粉尘扑打。姚映玉拼命护着他,好不容易将他推到安全的地方,却注意到他的眼神,猛然想起她化为鬼相后的样子。她穿着红衣,指甲很长,还有她的脸急忙背过身去:“别看我!”
“玉儿!”吴廉醒过神儿来,想要冲进去,被粉尘迷住眼睛。“玉儿,别怕,我不是害怕你,是心疼。”
“我的脸皮没了!”姚映玉喃喃道:“很可怕!我……见过自己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吴廉摇头,闭着眼睛冲进去,“不可怕,一点儿都不可怕!我只心疼我的玉儿被剥脸时该有多疼。”
还未说完,一只手从吴廉背后探出,掐住他的脖子。幽幽女声含着怨气:“我知道她有多疼!一张完美的脸皮,想要取下,容不得半点儿差错。要先用刀,划开一个口子,再把祟虫放进去。祟虫以血肉为食,待皮肉分离,便可轻松取下。”
吴廉失声:“祟虫?啃噬血肉!”
幽怨女声道:“你被祟虫咬过,知道那种滋味。你的玉儿,生生受了一刻钟。对了,我还把她绑在了乱坟岗里,让她被那些孤魂野鬼日日欺辱。恨吗?杀了我!”
吴廉气得浑身颤抖,想要为他的玉儿报仇,腿脚却动弹不得。姚映玉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生怕伤及吴廉性命:“慕姑娘,救吴郎。”
慕笙正被沈渡那不着调的样子烦得慌,看见满地粉尘化为恶魂,不由冷笑:“好一个阿丑,倒是本姑娘小瞧了你!姚姑娘别怕,只是一只狐假虎威的新鬼罢了,灭她易如反掌。”
虚空画符,径直弹向粉尘,粉尘簌簌落下,回归死寂。
感觉脖子上的力量消失,吴廉捂着脖子,呛咳着奔向姚映玉:“玉儿,你没事吧?”
姚映玉:“别过来!”
吴廉:“乖,听话,把手放下来。你的脸被虫子咬烂了,碰不得。”
吴廉的胳膊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是幼时调皮留下的,足足疼了大半个月才好。拇指盖儿大小的伤,挨不得,碰不得,连睡觉都要小心。玉儿整张脸都烂了,这么捂着,得有多疼。怕姚映玉看不清楚,将袖子往上卷了卷。
姚映玉:“你胆子小,我怕你夜里做噩梦。”
“我不胆小了,不信你问慕姑娘。在你离开后,我被一枚铜钱拖进它主人的梦里,在梦里经历了九十八次被斩断双腿,活活冻死。”吴廉摸着自己的膝盖,“玉儿见过被斩断的双腿吗?血肉模糊,露着骨头。九十八次,我看了九十八次。每每躺在雪地里等死的时候,我就在想。若是玉儿看见了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不要我?”
姚映玉摇头,满是痛楚:“不会,无论夫君变成什么样,玉儿都不会抛弃夫君。”
吴廉湿了眼眶,举手发誓:“我知道玉儿不会抛弃我,就像玉儿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坚定的选择玉儿一样。所以,玉儿把手拿开好不好?我怕你疼,我心疼。”
“不疼!玉儿不疼了!”姚映玉移开手,化去鬼相,恢复本来面目:“夫君忘了,玉儿死了!魂魄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慕笙挤到两人中间:“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似海,但你们真的没时间了。人鬼殊途,终究要散。距离姚姑娘离开人间还有三个时辰,你们确定不成个亲吗?”
“自是要成亲的!”吴廉后知后觉道:“刚刚那个东西呢?是阿丑吗?她会不会……”
“不会!”慕笙抚着额头:“祟虫本是邪物,阿丑以身饲虫,早与祟虫合二为一。方才那些,不过是祟虫的垂死挣扎。当然,若你被它杀死,你的身体就会成为它新的躯壳,落得个与阿丑一样的下场。”
想到阿丑的下场,吴廉打了个冷颤,抓住慕笙的胳膊:“毋宁死,若有那日,但求姑娘给个痛快!”
戌时刚过,院内狂风大作,将铜盆里已经烧毁的纸钱卷得到处都是。吴管家不过眨了眨眼,院外便出现了一队身着红衣的鬼。前头那些抬着东西,后头那些抬着轿子。没有吹锣打鼓,而是寂静无声地朝着院子里来。
吴管家头一次见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止他紧张,吴老爷,吴夫人,以及在现场观礼的下人都紧张。
不过,表少爷与慕姑娘吩咐过,照平时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恭迎诸位前来,还请少夫人这边下轿。”说着,递上一封红包:“一点心意,请笑纳。”
喜婆穿着一身大红衣,面色惨白,脸蛋两旁涂满了腮红,看着跟纸扎铺的纸人似的。转念一想,可不就是纸人嘛。
喜婆指了指还剩些许火星的铜盆,管家醒过神儿来,立马将红包连同里面的纸钱点燃。须臾间,一叠厚厚的冥钱落到喜婆手上。
喜婆很满意,面露喜色。
花轿稳稳落地,吴廉依着指引去踢轿门。他不是第一次成亲,上一次比这一次激动,这一次比上一次紧张。
姚映玉坐在花轿里,紧抓着衣裙,紧张不已。吴廉踢轿门时,盖头晃了晃。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里。
“夫人,随为夫拜堂吧。”
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吴廉手上,随着他的牵引,缓缓起身出了花轿。
“天黑,仔细脚下。”
姚映玉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吴廉的脚步,踏上台阶。没有鞭炮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啪啪”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姚映玉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绸,随着吴廉的脚步,进入洞房。从盖头下看去,房间布置的非常喜庆,是她想要的洞房。几个时辰,就能将洞房布置成这样,足见吴廉的用心。没有请客,都是自己人,无需应酬。随着脚步声传来,姚映玉咽了咽口水,双手交握到一起。伴着淡淡的酒香,
吴廉坐到她旁边。一只手轻轻撩起她的红盖头,她慌乱的闭上眼睛,感受着红盖头的消失,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玉儿准备闭着眼睛跟我洞房?”
姚映玉害羞的低下头:“夫君,我们……”阴阳殊途,不可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