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廉用力一推,假姚映玉跌到地上。她茫然无措,抓起袖子闻了闻。香的,她用了那么多胭脂水粉,怎么可能是臭的?
她爬到吴廉跟前,抱住他的腿:“夫君,你闻闻,你仔细闻闻,玉儿不臭,玉儿是香的。”
吴廉将她踢开,再次掐住她的脖子:“你以为涂了脂粉,就能掩盖住你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告诉你,那股味道是掩不住的,它是从你的骨头里散发出来的。”
假姚映玉的眸子变成黯淡的灰色,扎心的话,依旧一句连着一句地从吴廉嘴里说出来:“就算你长着一张与玉儿一模一样的脸,你也不可能取代,或者冒充我的玉儿。除了这张脸,你们没有半分相似。”
“可你喜欢的不就是这张脸吗?”假姚映玉不装了,大声道:“除了这张脸,她姚映玉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欢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吴廉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到地上,“说!你究竟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假姚映玉笑,眼神里满是绝望:“可我从未有过一时一刻地忘记你。”
吴廉怔住,手松了些:“我们……认识?”
“我是阿丑啊!”假姚映玉苦笑,试图攥住吴廉的衣服,却被吴廉挣脱。
她自记事,便是乞丐。收养她的乞丐婆婆告诉她,她是被婆婆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捡回她的原因只有一个,婆婆老了,需得有人照顾,有人帮忙讨饭。
三岁那年,她跟着婆婆在街上讨饭,整整三天,没有要到一口吃的。婆婆老了,她长得丑,同行的乞丐们都欺负她们。快要饿死的时候,吴廉给了她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吴家小少爷,粉雕玉琢,牵着嬷嬷的手,义正言辞:“她们都要饿死了,为什么不能把我的肉包子给她们?我想吃,可以让爹爹再买。”
嬷嬷压着声音:“小少爷,你看她的脸,没准儿是得了什么要命的脏病,咱们可得离得远些。”
吴廉挣脱嬷嬷,蹲在路边仔细看她:“我不觉得呀!我习字时,也会将墨汁弄到脸上。”
说着,递了块儿雪白的锦帕给她:“仔细擦擦,就不脏了。”
六岁那年,她被同龄的小乞丐追赶,是他拦住了那些小乞丐,说:“同为乞丐,干嘛要欺负她?就因为她是女乞丐,比你们弱小?”
八岁那年,抚养她的婆婆去世。她推着车,一步一步,艰难地将婆婆推到城外。没有墓地,只能选块儿荒地安葬。没有工具,只能用捡来的破铁锹一下一下挖。
吴廉跟着吴老夫人去郊外寺院进香,见她蹲在树下挖土,趴在窗户上问她干嘛?她说挖坑葬母,他便扔了个钱袋子给她,让她拿钱去寻大人帮忙。
吴廉完全不记得这些事儿,经她提醒,方才有了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三岁的事情记不得了,六岁和八岁的事情记得。
六岁那年仗义执言,是因为被学堂里的夫子罚扫书院。他们在书院门前追逐逗留,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八岁那年的银袋子是祖母给的,祖母说去寺院添香油钱是积福,在路边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是积福。
小乞丐,知恩图报,挖坟葬母,算是个难得有孝心的。钱袋子里的钱并不多,于他们而言,只是一顿饭钱,他和他的祖母都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假姚映玉动容道:“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总是真的吧?”
吴廉:“救命之恩?小时候那些也算?”
假姚映玉:“夫君忘了,那日街上,是我为夫君挡下一棍。”
说着,扯下衣服:“夫君你看,我这背上棍印清晰,便是那日救夫君时留下的。”
吴廉撇过眼去,“肮脏!”
再看沈渡,早在假姚映玉扯衣服时就已背过身去,“笙笙,非礼勿视!”
慕笙:“我是女的,看看也无妨!”
沈渡轻咳:“我怕笙笙看了自卑。”
自卑?为什么自卑?慕笙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假姚映玉。论好看,论身材,她这副躯壳确实不如她。可不如她又有什么可自卑的?她觉得她这副躯壳也挺好的。
挪步,凑近沈渡,问:“公子喜欢那样的?”
沈渡:“笙笙觉得呢?”
慕笙挤出一抹笑容:“我觉得除了我这样的,公子都喜欢。毕竟,公子说了,我得自卑。”
沈渡被口水呛了,他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慕笙看着假姚映玉的背,下手极重,确实像挨的闷棍。然再重的闷棍,几年过去,印记必然模糊,断不会像现在看到的这般清晰。
她是用了某种药物,将这印记留下来。俗话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可她不是痴心,是妄念,且是病得不轻那种。慕笙摇头,帮她把衣服拉好。假姚映玉无视她,扑到吴廉跟前,抱住他的脚。
“那日是我救的夫君,但我只是个乞丐,且相貌丑陋,不敢叫夫君知道。乞讨时,听人说过,清河镇有位姓姚的小姐,容貌极美,温和善良,鬼使神差地我便留了她的名字。”
假姚映玉控诉着:“我不知你会因为此事去寻她,更不知你会因为此事而娶她。我去见了她,除了容貌,她没有一处比我强。于是,我变成了她!不,不是变成了她,是剥了她的脸。现在的我,有你最喜欢的脸,最喜欢的身形,最喜欢的心。夫君,你看看我,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果然是你!”吴廉拽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慕姑娘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结果都是真的。你是那个乞丐,千方百计接近我的乞丐。为了嫁给我,不惜伤害我最爱的玉儿!阿丑,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阿丑,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假姚映玉欢喜道:“夫君,你还记得吗?阿丑这个名字是你为我取的。你说,丑丑的,也挺可爱,不若就叫阿丑吧!”
“阿丑是我养的狗,与你有何关系?”吴廉恼怒道:“还有,我不是因为救我的人是玉儿才喜欢,我是因为喜欢,才爱上救我的人。即便没有救命之恩,我也会上门求娶。”
捏住假姚映玉的下巴,恶狠狠道:“把我玉儿的脸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