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秀的背后,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
宋祈安与马毅算是老熟人了。
他平时没少与北城兵马司配合,私下解决掉百姓的一些诉状。
宋祈安想了想。
“马指挥,本官的审案权限止于杖刑,若判处这二人流刑,必须要经大理寺复核,但当下并无证据啊!”
宋祈安非常奸滑,将自己困于险境的事,绝对不干。
马毅淡淡一笑。
“放心,我怎会置你于险地!你只要让那两名江南商人在认罪状上签字画押即可,至于大理寺的复核,于公公自会安排!”
“好,听到此话,我便放心了!”宋祈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之所以如此配合。
一方面是因不敢得罪宦官冯保与于秀。
另一方面是因此等涉及皇家选后的谋私之事,若真让他查,可能会将他的仕途都查没了。
内廷宦官,代表的是皇权。
内阁都从不招惹。
他一个从六品,哪有胆子查这种事情,更何况当下还没有什么实证。
宋祈安想了想,又道:“来人啊,将那两名江南商人立即拘押到府牢中!”
“不审吗?”马毅面带疑惑。
依照常例,理应先在大堂审问,然后再为他们罗织罪名,逼迫他们认罪。
“不用审,审了他们能招吗?马指挥,已到午时,咱们先去吃午饭,今日本官做东!”
“稍后,我会命人伪造供词,然后逼迫二人签字画押,最多黄昏,便能定案,然后明日便可将案宗呈递大理寺,到时就看于公公的安排了!”
“宋兄不愧是顺天府的推官,效率真高!”马毅面带笑容。
若今日黄昏能定罪,他便能抄录一份案宗,待明日向客栈中这二人的仆从再勒索一些金银财物。
这份钱财,完全属于他与他的宦官干爹于秀。
宋祈安不审而伪造口供,还有一个原因。
他不想露面。
一旦出了意外,自有代审的胥吏为他背锅。
府衙内,有些胥吏就是专门做这种“背锅”之事的,此乃底层官员的一种仕途求生之道。
……
饭毕,不到一个时辰。
在三名文吏的共同努力下,便撰写出了一份假罪状。
罪名、罪刑皆已定。
“江南商人沈尧山与顾东易妄议皇家选后,诬陷官员,举证不实,建议判带枷一月,杖六十,流两千里。”
即使“妄议皇家选后”之罪有些勉强,但诬陷官员,乃是重罪。
马毅阅罢罪状,喃喃道:“此罪状写得真是精细,足以以假乱真,宋推官,实乃大才也!”
宋祈安轻捋胡须,微微一笑。
“为了不影响过节嘛!能有如此速度,也是为贯彻施行我朝的考成法,稍后,我便命人令那两个江南商人认罪画押!”
若张居正听到此话。
见有人将考成法变成了考成造假法,估计能气个半死。
……
一刻钟后,顺天府府牢。
王书吏带着两名衙役出现在沈尧山与顾东易的面前,将罪状递给二人。
“签了吧,能活命,还不算太糟!”王书吏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样的伪造罪状之事,他干过多次了。
沈尧山与顾东易看着罪状里面的假供词、假罪名,眼珠一转,便眼泪汪汪起来。
“王书吏,这份罪状的内容是假的,我们……我们不认罪,我们绝不认罪,我们……我们是冤枉的!”
“我们不告了行不行,那……那一千两银子我们不要了!”顾东易双腿发颤,说话急切,一脸惊恐的表情。
这时,沈尧山突然抓住王书吏的衣袖。
“王书吏,救救我们,你说要多少钱能摆平此事,多少钱能……能让我们出去,我们立即就寻人筹钱!”
……
啪!
王书吏狠狠打掉了沈尧山的手。
后者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上也满是恐惧。
王书吏缓缓道:“多少钱都无用了,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谁人不谋私?谁人不爱钱?亏你们还是商人,真以为能告倒官员,你们是对京师的人情世故不了解啊!若有下辈子,莫来京师了!”
在王书吏眼里,他们就是两个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为钱而不要命的倒霉小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