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
张居正、张四维二位阁臣与礼部尚书马自强、刑部侍郎王宗沐、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兼北镇抚司镇抚使曹威走了进来。
紧接着。
刑部侍郎王宗沐开始向小万历汇禀中秋夜生员举子宴饮之事。
“陛下,经过详细调查,礼科都给事中李戴所奏,皆为实情。中秋夜参与张园酒宴者,共计五十人,涉及参与顺天府乡试的生员二十八人,有举人功名者九人,商人十三人。”
“此次酒宴的组织者是京师丝绸商李文来与生员封永。李文来出钱租下张园,负责组织商人;封永负责邀请一众举子、生员。”
“二人交待,他们是奉吕次辅长子吕兴周之意做事,后者举办此宴的目的是:欲在入仕前,结交一群志同道合之友。”
“商人们与生员举子们前来参加酒宴也是冲着吕次辅长子吕兴周而来,李文来出钱五百两贿赂了教坊司左司乐许三娘,并称是……是吕次辅长子吕兴周之意,然后许三娘才派遣了三十名歌伎前往张园,五更天方回演乐胡同。”
“臣审问了一众生员、举子们,他们皆称不知陪侍的歌伎是教坊司官伎,有多人在张园见过吕兴周,但大多称不知他是吕次辅的儿子。”
“然而,根据吕兴周交待,他是听说张园有《梅花操》、《将军令》、《渔樵问答》等琴曲才来到张园,并非幕后组织者,他见到张园满是歌伎、乐曲甚艳后,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去了,称不知教坊司歌伎之事,与丝绸商李文来和生员封永更是首次见面……”
“将此事传出去者,乃是一名叫做孙显的生员,他称只是为了向朋友炫耀,没想到此事意外传播了出去,在民间闹得沸沸扬扬。”
……
王宗沐缓了缓,又接着说道:“臣推断,丝绸商李文来、生员封永二人与吕兴周定然有一方说了假话。”
“臣推测,此事大概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事是由丝绸商李文来、生员封永主谋,假借次辅长子吕兴周之名,骗了一众商人与生员举子,骗了教坊司左司乐许三娘,目的是为了通过此酒宴,寻找靠山、结识商人,谋取私利,但没想到此事第二日就传开了。举子、生员们因惧怕得罪吕次辅,故而称什么都不知道。丝绸商李文来、生员封永为了减罪,故而将主谋之名推在吕兴周身上。”
“其二,此事由吕兴周主谋,其目的就是为了在入仕之前,结交一群志同道合之友。出事之后,吕兴周便声称自己被骗到了张园,将罪名全部推到了丝绸商李文来和生员封永的头上。”
说罢,王宗沐便退到了一边。
小万历微微撇嘴,道:“查了一夜,你就为朕查出了两种可能?是让朕替你查吗?”
“噗通!”
王宗沐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臣知晓陛下关心此事,故而特来汇禀进度,此案仍在调查中,有些地方还需陛下明示。”
“需要朕明示?”
就在小万历疑惑时,张四维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第一种可能性较大,臣见过吕阁老长子,其绝非豪奢爱色之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听到此话,小万历不由得一愣,然后瞬间明白了。
沈念与冯保也都明白了此话之意。
根据王宗沐这番讲述,明眼人一琢磨就是第二种可能性较大。
因为一个商人、一个生员,若假借次辅长子的身份,将一众生员、举子,还有教坊司的左司乐都骗了,难度甚大。
大家都不是傻子。
不可能就听一句“内阁次辅长子吕兴周组织了一场酒宴,你来不来”,便连调查都不调查,就来参加宴会了。
特别是教坊司左司乐许三娘。
她作为教坊司的乐官,很清楚让官伎在私人宴席上表演是什么罪过,性质严重,是要被充军流放的。
她为了五百两银子冒这个险,有些不值。
并且她不可能听对方一言,就对酒宴的组织者是吕兴周深信不疑。
张四维声称“第一种可能性大”,不是他想不到这些,而是在为吕调阳开脱。
此案若接着查下去,查实吕兴周倚仗父权,令官伎在私人宴席上表演,吕调阳必然会被重罚。
这种教子不严罪,足以令吕调阳致仕,甚至晚节不保。
明白过来的小万历想了想,看向张居正,道:“元辅,你以为此事应如何查?”
沈念眉头一皱。
他猜测,张居正定要说以大局为重。
因为当下的内阁离不开吕调阳。
虽然可选六部尚书补进内阁,但六部尚书的空缺还要寻人来补,易影响新政。
自正德朝以来,大明朝的内阁阁臣都是不会轻易调换的。
张居正大步走出,拱手道:“臣以为,应以大局为重。”
在国事面前,张居正向来都是一个懂得变通之人。
只要为了新政,他可以对许多违背大明律的事情,视而不见。
这一刻,沈念眉头紧锁。
此刻的他若拿出汤显祖写下的证据,恐怕已无大用,此证据太单薄,不足以证明吕兴周的清白。
一旦查出吕兴周有问题,内阁就要缺一根顶梁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