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宣谨嘴中说出这般骇人的话,但面上却是平静地仿佛一汪神潭一般,半点儿波动都没有。
灰衣人并未因这骇人之言而色变,只是缓缓侧首,目光沉沉地投向了床榻上昏睡不醒的杭灏。
那目光穿透昏暗,落在那张年轻却苍白失色的脸上时,竟流露出一抹难以作伪的心疼,以及一层薄薄却清晰可辨的惋惜。这复杂的情感在他眼底沉淀,仿佛为冰冷的算计蒙上了一层复杂。
“灏儿……”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衡量着些什么。
半晌后,才终于开口。
“你说,武珩对灏儿出手,是否是已然知晓灏儿是我的儿子?”
否则,为何不是对承袭爵位、身份贵重的世子杭轩?为何不是对远在边关、手握兵权前途大好的杭骏?偏偏是这平昌侯府里年纪最幼、看似最无害、只醉心于诗书笔墨的杭灏?
更令人心悸的是,用的,还是这般毒辣又滴水不漏的手段。
这次,杭宣谨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虽说他如今认定武珩已经和自己翻脸了,可在这件事上,他思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这件事乃是绝密,除了你我和几位最信任的心腹,其他人绝不可能知晓。就连许明璎这个生母,都不知晓杭灏的生父乃是你。武珩……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眼线安插到如此程度!除非……我们之中出了叛徒!”
但身边伺候的心腹,杭宣谨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他们不会也不敢背叛。
“那便,只是意外了……”
毕竟,杭轩乃是侯府世子,身边跟着的人最多,杭骏远在边关,要在那里动手,一则路途遥远,二则军营中人多眼杂,易生变故。
倒不如杭灏这个醉心诗书的世家公子。
为了拉拢人脉,他身边出现的人最多也最杂,如今想查是谁动手,都不知从何查起。
此刻,密道之中,许明璎正如同惊弓之鸟般蜷缩成一团。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指甲几乎要掐进脸颊的皮肉里,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喘与呜咽。
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滚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深色的印记。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
她听到了什么?
她究竟听到了什么?!
杭灏,居然是那个灰衣人的儿子?!
她虽未曾听到那灰衣人的声音,可房间内的男子,除了杭宣谨和大夫,便只有那一直打扮奇怪的灰衣人了。
而杭宣谨和大夫的声音,她都听得出来。
那个藏头露尾、声音冰冷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她何时……何时竟与这样的男人有过肌肤之亲?!
她记忆中何曾有过这样的片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种种疑问萦绕在许明璎心头,几乎让其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