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天放晴了。
连着几天的鹅毛大雪总算停歇,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整个山湾村像是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被。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空气清新凛冽。
陆青山站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胸腔舒畅。
“青山,吃完早饭咱们就走?”
林月娥的声音带着试探,手里捏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二百元现金和家里全部布票。
陆青山接过布包掂了掂,又塞回她手里。
“你拿着。加上我这还有二十多,够了。今天,咱们去县城,好好置办点年货!”
“去县城?”
林月娥愣住,随即担忧,“太远了,也太费钱了……”
“爸爸!去县城吗?”
炕上的小雪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光着脚丫就想往下跳,被林月娥眼疾手快地按住穿袜子。
小丫头兴奋地围着陆青山打转,“去县城干啥呀?买糖人吗?”
陆青山一把抱起女儿,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
“对!去县城,买新衣裳,买好吃的,给我闺女买双带红花的新棉鞋!”他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看着丈夫不同以往的坚持,还有女儿那满眼的期盼,林月娥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是啊,好几年了,自打有这个家,就没正经过个像样的年。
往年别说过年,能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那……我去给你找件厚实点的衣裳。”林月娥转身进了里屋。
“不用旧的!”
陆青山打断她,走到炕边,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三件崭新的棉袄。
“就穿你这几天赶出来的!一家人都穿新的!”
那是林月娥用换来的棉花和布票,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好的三件的确良面料的棉袄。
陆青山的是深蓝色,耐脏也显得稳重;
她自己和小雪的是浅蓝色的,衬得她俩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清秀。
林月娥看着那几件新棉袄,心里又是熨帖又是舍不得。
“这……穿着去赶路,弄脏了可惜……”
“新衣服就是拿来穿的。”
陆青山不由分说,拿起棉袄给小雪套上。
小丫头兴奋地原地转圈,小辫子甩得飞起,嘴里不停喊着:“我有新衣服啦!哦哦!”
林月娥看着女儿欢快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不再推辞,默默地换上了自己的新棉袄。
浅蓝色的确良面料虽然不算顶好,但比原来满是补丁的薄棉袄,可太崭新平整了。
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眉眼间那股常年笼罩的愁苦似乎都淡了几分,添了几许属于年轻女人的秀气。
陆青山也快速换上深蓝色的新棉袄,的确良面料挺括,新棉花厚实保暖。
整个人显得更加高大挺拔,眉宇间的戾气被一股沉稳和担当取代,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他看着小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又看看身边穿着新衣、脸上带着羞涩笑意的妻子和活蹦乱跳的女儿。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兴奋。
这才是家!这才是他要过的日子!
陆青山放下小雪,拍拍金虎的脑袋:“看好家,回来给你带骨头!”金虎蹭了蹭他,乖乖蹲在门口。
“走!出发!去县城!”
陆青山大手一挥,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起妻子的手,大步向院外走去。
新的一年,一定要让妻女住上好房子,顿顿有肉,四季有新衣!他暗暗发誓。
搭上刘华强的马车到镇上,又挤上了去县城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