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厂长安排了车等着送他们,顾昀笛和大柱在车上的时候,又聊了不少。
回到纺织厂招待所,大柱还很激动,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他小伙子羡慕地说:“大柱,你去机械厂都看到啥了?”
大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看到啥?看到铁水像糖稀一样流进模子里,看到车床一转就能削出亮闪闪的零件!”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同屋的小伙子们也都坐起身,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那个云老师还给我看了织袜机的图纸,”大柱比画着,“上面画着各种齿轮咬合的样子,就跟……就跟……”
“跟啥?”半晌等不到大柱说出后面的话,有性子急的人已经等不及开口问了。
大柱突然跳下床,光脚踩在水泥地上,从包袱里摸出个小本子:“你们等着!”
他打开明亮的白炽灯,用铅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画起来,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他把本子举起来:“看,就是这样!”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只见纸上画着几个精巧的齿轮咬合示意图,旁边还标注着尺寸。
可是,他们都看不懂这是个什么。
“这……这真是你看过就记住的?”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柱不好意思地挠头,语气有些暗淡下来。
“有些地方记不清了,我瞎画的。”
“这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柱,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厉害呢?”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大起来,房门突然被敲响。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回去。”是赵志坚的声音。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大柱慌忙把本子塞到包里,快速地爬回床上。
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第二天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晚了,可大柱却说要去山上找点木头。
赵大山问:“你要木头干啥?”
“爹,我想着用木头试试,能不能做出一个小型的织袜机。”
赵大山听着儿子这不切合实际的想法,摇摇头,这傻儿子,太天真了,哪有这么容易啊。
要是这么容易,岂不是人人都去城里当工人了?
但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
孩子年龄还小,让撞撞南墙也好,省得将来回想起来后悔。
“去吧,别耽误明天上工就行。”赵大山摆摆手。
大柱像得了特赦令,抓起斧头就往山上跑。
月光下,他选中一棵歪脖子枣树,认真地砍下几根粗细不一的枝干。
接下来的日子,大柱像着了魔,白天跟着大伙儿在“鬼见愁“挖土,收工后就躲在仓房里鼓捣木头。
蔡婶子每晚都能从儿子衣服上抖落一层木屑,真是又好气又心疼。
“这孩子魔怔了,”蔡婶子忧心忡忡地对赵大山说,“昨儿半夜我起夜,看见他还在油灯下刻木头,手指头都磨出血了。”
儿子上进是好事,可看着他这样没白天没黑夜,一双手上都是伤疤,当妈的还是心痛。
赵大山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第二天,他从供销社回来,扔给大柱一个小布包:“给,供销社新到的刻刀。”
大柱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三把锃亮的刻刀,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麻绳。
刀柄的防滑麻绳,是他一点点缠上去的,每一道纹路都浸透了老茧的温度。
“爹……”
“别磨蹭了,你娘蒸了馍馍,趁热吃。”赵大山转身往外走。
大柱立即冲着赵大山的背影喊道:“爹,谢谢你!”
“我是你老子,和我客气啥!”赵大山嘴里说得平静,但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一样了。
这些姜海棠都不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也非常忙,因为姜海棠要参加广交会,因此,新材料的研发就要加班加点地搞起来。
好在,他们这个研究小组人虽然少,但都是精兵强将,每一个人都非常努力。
终于,在四月头上,他们的研究出的新型防水防潮防火的军用材料研究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到能够量产的地步,但已经可以顺利通过实验了。
姜海棠连欢呼庆祝都来不及,将这边的事情交给黎景程等人之后,投入到了广交会的筹备工作中去。
参加广交会的工作人员统一买票,四月十一日集体出发,走的时候,要带不少的东西,因此,提前要做的准备工作非常多。
就在姜海棠忙忙碌碌的时候,大柱那边也终于见到效果了。
这日,大柱神秘兮兮地把父母叫到仓房,一个一尺来长的木制织袜机模型静静摆在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