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的确是很符合黄秘书的审美标准，高大魁梧，伟岸健硕，司令又特意让他好好关照，黄秘书便不断的给他添茶夹菜。

那毕竟是段国江的秘书，林仲也不好发作，只能黑着一张脸任对方摸他的手，心里直呼我操，真是遭报应了，老子也能被当成窑姐嫖了。

他只好化悲愤为食欲，吃得满嘴是油，眼见那娘炮抽出一条手帕要帮他擦嘴，林仲连连躲闪。

用完饭后，又对着那张脸苦兮兮地坐了许久，厉赫铖才结束了隔壁的饭局。

跟着老大上车后，林仲已经汗流浃背，知道跟在老大身边不容易，没想到是这么个不容易法。

见厉赫铖安全上车，逐渐远去，阿文才收了枪，收队回撤。

回到基地，厉赫铖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

老江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多问，在几栋房子之间溜达了两圈后一屁股坐在了厉赫铖房门口的台阶上，又点了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厉赫铖冲了个澡出来，便看见了门廊下吞云吐雾的老江，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寂寥。

厉赫铖开门出去，挨着他坐下，从兜里摸出一块留兰香口香糖，撕开包装纸，丢进嘴里慢慢嚼着，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戒烟了？”

“嗯，抽着没意思。”

老江捻灭了指间的烟头，开口问：“段国江那边，你怎么想的？”

厉赫铖嚼着口香糖：“信他不如信鬼。”

老江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段国江那个人，野心太大，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是统一了华国，恐怕是想搞独裁那一套，还想当皇帝呢。”

“至于南政府，”老江嗤笑一声，“那就更不是东西了。日本人狼子野心，相继占领了菲律宾、新加坡，华国这块肥肉就在嘴边，他们还能放多久？南政府倒好，直接开门揖盗，引狼入室，迟早把自己卖干净！”

他吐出一口浊气：“你知道现在学生游行闹得多凶吗？那些娃娃们，天天喊着口号，要求政府停止内战，同仇敌忾，坚决抗日。有时候，我觉得那些手无寸铁的学生，比我们这些拿枪的还有血性。”

厉赫铖偏头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如果日本人真有大动作，全面打过来，我恐怕就不能再缩在北山这安乐窝里了，我是一定要上战场的。”

厉赫铖静静听着，嚼口香糖的动作慢了下来，点了点头：“你要是死了，我给你立碑，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

老江闻言，嘴角抽了抽：“你怎么就不能盼我好好活着。”

厉赫铖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他琢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跟老江认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老江叫什么。

从他刚到矿场那会儿起，就只听旁人“老江”、“老江”地叫着，矿上除了负责登记花名册的文书，好像就没人知道老江姓甚名谁。

老江从前很不合群，却没人敢惹他，因为他比北山狼更像一匹真正的孤狼。

厉赫铖隐约听说，老江曾经是个军人，军衔还不低。后来不知是犯了什么军纪，似乎是失手杀了人才被押送到这不见天日的矿场。

具体缘由，老江从未提过，旁人也不敢多问。

可老江于他，亦兄亦友。

矿洞塌方那次，他和阿文、老江三个人被困在一处，老江临危不乱，沉声让他们别乱动，保持体力，他自己则用身体和残存的木料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顶棚，直到林仲带人把他们挖了出来。

后来，他手下这支私兵队伍，也可以说是老江一手拉扯起来的。

从新兵蛋子到如今个个骁勇，老江费了不少心血，也确实为他发掘了不少好苗子，陈升、林仲、赵宇这些如今的左膀右臂，都是老江慧眼识珠挑出来的。

老江不仅手把手教他们打枪，练拳脚格斗，连那些枯燥的军事理论、战术推演也一并教了。经常带着队伍在山里进行军事模拟训练，搞得那些小子们在山林间跟野猴子一样乱窜，却也实实在在练出了本事。

三天一小练，五天一大练，体格壮硕点的还能应付，陈升那会年纪最小，每次高强度拉练下来，都是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脸比白纸还白。紧接着就会被老江拎着后领骂得狗血淋头，后来也能负重三十公斤跟完全程了。

于是，他问了老江的名字。

老江犹豫了一下，说道：“碑上就刻江北山吧。”

两人又静静在漫天风雪里坐了一会，老江站了起来，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走了，回去睡觉了。”

厉赫铖应了声，又喊来了阿文。

“你明天回港城去。”他凑近炉子烤着手，头也不抬的吩咐了句。

阿文一怔：“铖哥，你不回去吗？”

厉赫铖捋了把头发，刚才露在帽子外的头发结了冰，如今正化成水顺着他下颌往下滴。

“暂时不回去了，你给我把人看好。生意上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必事事请示，”

阿文沉默着点了点头。

铖哥虽然狠厉，对手下人却很好，就如此刻，他选择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山，无疑是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只为了手底下弟兄们安心。

同一时间，港城公寓。

晚棠几次把电话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被接起，那边却不吱声，晚棠还是先开了口：“是我。”

温温柔柔的声音传来，厉赫铖微微一怔：“嗯。”

他顿了顿，想起了老江的话，立刻嘱咐了句：“最近学生游行你别凑热闹，下课就回家，别在路上耽搁。”

这话听着很是刺耳，晚棠皱了皱眉：“凑热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也看不起那些游行的学生吗？”

厉赫铖的确很是看不起只会动嘴皮子的人，只淡淡回了句：“嗯，总之，你不要参与。”

“他们赤手空拳，也敢站出来说话！为民族的独立自由发声，为国家的主权完整发声！难道有良知，有热血也有错吗？”电话那头晚棠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