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赫铖下了车带着林仲进门,就看到饭店门口站着一高挑细瘦的男人,一双桃花眼,肤色白皙,深绿色的军装穿在他身上硬是显出一种风流来。
那人迎上来时,厉赫铖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
黄秘书的目光只在厉赫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身形更为魁梧、面容更显刚毅的林仲身上,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您就是厉先生吧,司令在楼上包厢等您,可盼着您呢。”
林仲吓了一跳,立刻摇头否认,同时侧身指向厉赫铖,声音洪亮:“这是我们老大。”
黄秘书也吓了一跳,他看厉赫铖英俊年轻,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呢,连忙道歉:“哎呀,瞧我这眼神,真是怠慢了厉先生。厉先生年轻有为,实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二位快请进,司令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他们上楼,段国江的副官便迎了上来,手中端着一个铺着暗红色绒布的木盘:“请二位将手枪暂放此处,由在下代为保管。”
厉赫铖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解下腰间配枪,放在盘中,林仲也依言照做。
包厢门被推开。
段国江竟一反常态,舍得把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了,他脸上堆着笑意迎了上来:“厉老弟,可算把你盼来了!”
“司令客气。”厉赫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两人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场面话。
段国江目光转向黄秘书,亲昵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小黄啊,你先带这位先生到隔壁偏厅用些茶点,好好招待他。”
黄秘书微微躬身,桃花眼含笑应道:“是,司令。”
厉赫铖终于知道看见黄秘书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为什么了,这个黄秘书是个兔子。
等两人出去,段国江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并非我隔岸过火,实在是分身乏术,才没能及时增兵支援老江。”
他走到一个箱子面前,掀开了盖子,露出里面金条。
厉赫铖瞥了眼,依然是进门时泰然自若的样子。
“我知道厉老弟不把这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但是,这算是我段某人的一点歉意,也是一份心意。”段国江笑了笑:“你可千万别把前些日子的事儿放在心上,咱们兄弟俩的交情,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生分了。”
什么交情?往日里,段国江确实算个不错的生意合作伙伴,大家各取所需,互惠互利。可一旦到了生死攸关、利益抉择的关头,那点所谓的“交情”,连个屁都算不上。
见厉赫铖不为所动,段国江语气严肃地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日本军部参谋长岩野博良宣布,要向南边那帮废物提供军事援助。明年六月还要向南政府增兵五万,驻扎在江城。”
“现在单单驻扎在庆城的日军兵力,就已经有七万之众。如果增兵江城的消息是真的,可不得了啊!”
厉赫铖没搭话,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
“我们能和南政府那帮软骨头僵持至今,靠的是我们这些有骨气的国人团结一致,不给外人可乘之机!”
“但你也知道,打仗不是光靠一腔热血和决心就行的。武器军备,后勤补给,哪一样都不能少。”
“如今看来,还是你有远见卓识,早早便开始扩充军事基地和军工厂,这份眼光,我段某人佩服!”
说到这里,段国江走到厉赫铖面前,表情变得异常认真。
“我知道,你和日本人之间,也早就有不少摩擦,梁子结得不浅。”
“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到我这边,我们并肩作战。”
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想拉他下水,让他参战。
厉赫铖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段国江:“司令,归根结底,我不过是个商人。参战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段国江闻言,眼睛一亮,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
“你那伙人,枪是好枪,人是好汉,可惜没有政府承认。说好听点,叫私兵武装,说难听点,那就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名不正言不顺。”
“可你跟我干,那就不一样了!你有番号,有正式编制,是名正言顺的国民革命军!”
“你那一万人,不多不少,刚好是一个整编师的兵力。”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厉赫铖:“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任命你做个师长?”
他伸出食指,轻轻摇了摇。
“只要你真心跟我段某人干,你就是坐镇一方的三省督军,等我们打跑了日本人,肃清了南边那帮卖国贼,统一了华夏大地,你是什么?名垂青史的开国将军!”
“我们一定要将日本人从我们的土地上彻底驱逐出去!”
段国江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民族英雄的化身。
厉赫铖低头思忖着,段国江这张嘴,是真会画饼充饥。
内战三年,还不是和南边僵持不下,最后不得不坐下来谈和,现在,他厉赫铖带着区区一万私兵加入,就能立刻扭转乾坤,横扫六合了?当他是天兵天将下凡啊。
南政府靠的是国家力量,日军军费,段国江有什么?刚才那箱子黄金未必够他手下人一个月饷银,这仗要是再打个十年八年的,别说军火生意的利润,就是他的家底也得耗干净。
三省督军、开国将军,真上了战场上能活着就不错了,他脑子进了水才会去蹚这趟浑水。
“司令真是高看我了,我怕死的很,看见血就头晕,实在是上不得战场。”厉赫铖笑了笑:“您说的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我也听不懂,小时候没上过学。”
见他油盐不进,段国江也有些无奈,只能说先吃饭,让他好好想想。
跟着黄秘书的林仲此刻也浑身刺挠,心想我平日里总是嫌贺玉章喷香水,像个娘们,结果他妈的今天才算是碰上真娘们了。
那黄秘书像裹了个小脚一样,慢悠悠的前面带路,搞的他也迈不开腿。刚坐到偏厅,黄秘书就拿起了小镜子涂脂抹粉起来。
林仲攥了攥拳头,此刻无比想念女人的胸脯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