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上的胭脂字迹未干,林小雨伸手去擦,指尖却穿透镜面,沾了一抹湿凉。那抹胭脂在她皮肤上晕开,渐渐显出一行小字:
“今夜子时,镜台候场。”
窗外忽起一阵阴风,卷着几张泛黄的戏票飘进屋内。票面上印着模糊的字迹:
“特邀:林小雨饰守镜人”
子时的梆子刚响,妆台上的铜镜便泛起涟漪。
林小雨的倒影自行换上戏服,水袖一甩,镜面如幕布般向两侧拉开,露出一条幽深的戏台长廊。
廊上悬着数十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着不同时期的她——
七岁那年,她第一次在镜中看见绣姑
十四岁生辰,镜中的自己对她微笑
昨夜戏台上,她握着骨梳唱完《镜中缘》
长廊尽头,一面蒙着红布的等身镜静静矗立。
林小雨掀开红布的瞬间,镜中爆发出刺目血光。
镜子里没有她的倒影,只有一具悬在房梁上的嫁衣女尸。女尸的盖头被风掀起一角,露出——
她自己的脸。
“这是你上一世的终场。”绣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这一世,你该谢幕了。”
女尸突然坠落,嫁衣如蝶翼展开,袖中飞出无数系着白发的铜钱,暴雨般砸向林小雨。
铜钱落地成阵,组成古老的镇魂符。
林小雨被困在符阵中央,发现每枚铜钱孔里都穿着根白发,发丝另一端连向镜中。那些白发突然绷直,如琴弦般震颤起来,奏出凄厉的《梳魂祭》。
她的右眼开始流血,血珠落地变成更小的铜钱,钱上刻着三个字:
“买命钱”
铜钱阵越收越紧,林小雨的戏服突然无风自动。
袖中滑出半截骨梳,梳齿自动插入铜钱孔,将那些白发尽数绞断。断裂的发丝化作青烟,烟中浮现出绣姑生前的记忆碎片:
被强迫穿上嫁衣
用铜镜碎片割断长发
在戏台梁上系好白绫
最后一块碎片里,濒死的绣姑将染血的胭脂抹在镜面上,咒道:
“我要每个照镜子的林家女儿,都替我演完这场戏!”
青烟凝聚成绣姑的虚影,她伸手掐向林小雨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雨用骨梳划过自己的右眼。带着镜痕的血溅在绣姑眉心,对方突然发出惨叫——
那些血珠里映出的全是绣姑自己的倒影,千万个她正在镜中重复上吊的动作。
“你困住的从来都是自己。”林小雨轻声道。
铜镜轰然炸裂,绣姑的虚影被无数碎片刺穿。
晨光透过窗棂时,地上的碎镜自动聚拢,重组成全新的模样。
镜框上的并蒂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缠绕的骨梳纹样。镜面澄明如初,只映得出真实倒影。
妆台上多了一盒新胭脂,底下压着张戏票:
“《守镜人》续演——待君入镜”
林小雨推开闺房门,发现整座老宅焕然一新。
丫鬟们端着水盆穿梭回廊,老管家正在训斥偷懒的小厮。所有人都对她行礼:
“大小姐安好。”
她摸向自己的右眼——那里光滑如常,仿佛镜痕从未存在。
只有袖中的半截骨梳提醒她:
昨夜那场戏,台下坐着的观众里——
有一个是真正的她。
镜已明,戏未终。下一个照镜人,何时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