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奉天城内出奇地很平静。
本以为着总督锡良定会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各级官员都做好了接受雷霆雨露的准备了,等了半天却仍是个风平浪静。
渐渐地,底下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种比较流行的观点是这锡良压根就没打算在东北久呆,他来这里纯粹就是走个过场,谁还能真跟倭国人、沙国人过不去啊,熬过个一年半载人家就调回四川去了。
此外洵郡王火车被劫的事也是不胫而走,所以也有人觉得这可能是锡良自认为要倒大霉了,这是每天窝在总督府里给自己琢磨后路哪。
不管怎么说,奉天官场的气氛很快就从开始时的紧张焦虑再次回归到了舒缓安逸,大大小小的官人们的脸上又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而那些灯红酒绿之地也再次门庭若市起来。
可正所谓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宁静的,别看上一秒还风和日丽,下一刻可能就是狂风骤雨。
就在徐世昌回京的第三天,东三省总督府突然做出了多个人事任免决定,直接导致上百名官员被一撸到底,其中还有不少查出来了贪赃枉法的过往被直接送进大牢。
有那细心人将这些倒霉蛋做了归类,最后得出了个吓死人的结论,他们竟统统都是前些天“有幸”被洵郡王接见过的能吏啊。
当然,有罢免自然就有升迁,所有空缺出来的职位马上就被安排上了合适人选,直到这时人们才回过味来,原来锡良这些天都是在研究这个事啊。
转眼间,那些关于新总督要离开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到了现在再也没人敢说锡良是过来混日子的了,各衙门都是人人自危,不管什么官都在积极地找事干以表现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在处理完内部的毒瘤后,锡良还不算完,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前些天刚被押送过来的陶克陶胡这伙马匪身上。
按道理说,处理马匪本该是徐世昌的事,不管是就地处决还是移送到京城总该有个下文才是。
可是那个老狐狸只是领了这事的功劳,却不打算承担这事的责任,所以拖到了离开也都没个下文。
京城那边也同样如此,摄政王载丰刚刚掌权,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跟袁世铠这些汉人抢权,哪有精力理会马匪的事?
再说了,陶克陶胡背后有沙国人撑腰,如果把他这一伙人弄到眼巴前明正典刑,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么?于是这摄政王大人也就装着压根不知道此事。
结果陶克陶胡他们就这么一直被羁押在奉天模范监狱中,倒成了个无人问津的状态。
在前些天和杜玉霖的会面中,锡良更深入了解到了这群马匪的情况,尤其是听完对方关于外蒙可能在暗中策划独立的分析后,那心情只能用“怒火中烧”来形容。
西洋人、大小鼻子觊觎咱华夏土地也就算了,这些享尽朝廷恩宠富贵的外蒙王公竟也为一己私欲就敢要搞独立?
真是狼子野心,可杀不可留啊。
锡良也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为了不给这群叛徒任何活着的机会,他索性就来个先斩后奏,决定于三月十二日正午时分,将陶克陶胡一众马匪公开处决。
告示一经发布,立马就再次引起了奉天城内的巨大轰动,这会不只是官员,就连平头小老百姓都知道这总督大人可真不是个吃素的了。
在这期间,沙国驻奉天总领事古诗乐几次前往总督府,虽然得到了锡良的亲自接见,却在他提及能否暂缓处置陶克陶胡时遭到了明确的拒绝。
锡良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是华国内政,不容任何外人干预。”
奉天大西边门外,斩首厅。
这是一处占地约方圆十丈的露天刑场,六尺高的围墙由灰白色方砖堆砌而成,正门一侧的墙壁上写着四个大字。
“刑期无刑”。
这乃是出自于《尚书·大禹谟》中的法治思想名言,意为“通过刑罚以期达到最终消除刑罚的目的”。
此四字正是由前任总督徐世昌亲笔所写,只是不知他落笔时可否想到正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对陶克陶胡的处罚。
杜玉霖作为陶克陶胡的抓捕者,今天也被锡良特意请来旁观行刑,而同时被邀请来的还有张作霖和冯德麟。
因为距离正午还有一会,所以刑场周围除了看守的士兵外,就是一些特意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了。
杜玉霖这几人今天都只穿了便装,懒散地站到墙根下就跟商人差不多,而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汲金纯、孙烈臣和徐子江,则站在靠外点的位置时刻警惕着过往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