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莫雨薇这才反应过来被打趣了,脸颊腾地烧起来,轻捶他胸口:“就你会哄人……”声音软软糯糯,裹着藏不住的甜蜜。
晨曦刺破云层,
将第一缕光洒向院落。
七十余名从地牢获救的幸存者,此刻静静围聚在厨房的水井旁。
蒙眼的布条已被取下,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郭义手中攥着布片、纸皮与石片……
沙哑的嗓音里浸着悲怆,从上面每念出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那些刻在粗糙材质上的字迹,是永远留在黑暗中的亡魂最后的印记。
“张阿妹……七岁,腊月廿三,抽血殁……”
郭义喉结滚动,指腹抚过石块上歪歪扭扭的刻痕,“她临死前还攥着半块窝头,说要留给娘……”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压抑的啜泣,一位妇人瘫坐在地,干枯的手指死死抠住井沿,泪水砸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痕。
莫雨薇攥紧苏俊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她望着井边那株探出嫩芽的野草,突然挣脱苏俊的手,快步跑到角落里堆放杂物的竹筐旁。
待她折返时,怀中已抱着几束带着晨露的野花——金黄的蒲公英、淡紫的二月兰,被野草随意捆扎成束。
“把花……放在他们名字旁边吧。”
莫雨薇声音发涩,将花束分给身旁的人,“他们在黑暗里走了太久,该让他们看看这世上的颜色。”
幸存者们如梦初醒,有人颤抖着接过花束,轻轻摆在写着名字的石块前;有人笨拙地用野花编了个花环,套在刻着孩童名字的木牌上。
阳光渐渐明亮,映着这些临时的墓碑,映着那些曾被苦难压弯的脊梁,此刻却倔强地挺直,在晨风中与摇曳的野花一同,为逝去的生命筑起一座会呼吸的纪念碑。
疤脸叔佝偻着背,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凑近苏俊耳畔,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压低声音:“姑爷,地牢里那些靠人血养着的蝙蝠,要是断了吃食……”
老人布满疤痕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火折子,
“我怕它们从地道中跑出去伤人,要不趁早一把火烧了干净?”
苏俊摩挲着下巴沉吟,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整理野花的幸存者们。
晨风吹过他微蹙的眉峰,半晌才沉声道:“叔,先等等。”
他侧头看向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
“问问大伙的意思,真要喂,就用俘虏了的那些小日子的血去喂吧!”
话音落下时,井台边不知谁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混着风声,在这片刚刚安放好亡魂的空地上,掀起一阵刺骨寒意。
晨晖将井台染成暖金色,
三百多束野花错落堆叠,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微光,宛如未干的泪痕。
苏俊立在花束前,目光扫过歪斜的木牌、刻满名字的碎石,风掠过花丛掀起细碎声响,恍惚间似有无数叹息萦绕耳畔。
他俯身轻抚沾着泥土的花瓣,指尖触到的柔软与石碑的冰冷形成刺目反差——这些带着生之温度的花朵,真能告慰三百多个困在黑暗里的冤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