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俊举着火把冲过去时,正看见郭义满身血污地站在那具尸体旁,刀刃上滴落的不知是血还是地道的渗水。
郭义突然膝盖一软重重跪地,溅起的血珠沾在裤脚干涸的泥渍上。染血的手指深深抠进石缝,仿佛要将满腔悲怆都嵌进这方土地。
“小豆子,你总说等出去后要去城里吃糖葫芦”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对着虚空伸出手,却只攥住一把潮湿的空气,
“小老鼠、石头,你俩用你们的命,救了三十多个乡亲……”话音未落已哽咽,胸腔剧烈起伏着发出破碎的呜咽。
“翠儿!”郭义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烙着的红印——那是翠儿被拖走前,用烧红的发簪留下的平安符。
此刻血珠顺着印记纹路滚落,他举起还在滴血的马刀,刀刃映出满地狼藉的小日子尸体,“你的鸽子把石田这个畜生宰了!且以此血,祭你们在天之灵”
地道深处的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郭义对着黑暗重重叩首,额头撞上石板发出闷响。扬起的灰尘中,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面孔,仿佛正透过岁月长河,朝着他露出久违的笑容。
苏俊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与尘土,转头看向呆立在尸体前的郭义。这个素来沉稳的男人此刻就像被抽走了魂魄,跪坐在地上背影佝偻得令人心惊。
“二牛,带几个人去打扫战场。”
苏俊声音沙哑,视线始终没离开郭义颤抖的脊背,
“把能用的弹药、枪支收一收。”
二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头,带着几个护卫默默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
地道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与偶尔的金属碰撞声。
苏俊缓缓走到郭义身后,垂落的手指几次抬起又放下。
他望着郭义手中攥着的半截红头绳,望着他肩头凝固的血痂,最终只是静静伫立,让沉默的身影与郭义破碎的呜咽,一同融进这弥漫着硝烟与悲怆的地道深处……
突然,郭义攥着染血红头绳的指节骤然发响,忽然如劲松般笔直挺立。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卷着地道里未散的硝烟,沾满血污的马刀“当啷”一声重重杵在地上,刀刃映出他眼底灼人的火光:
“苏先生!”
他单膝跪地,溅起的碎石混着血沫迸开,
“从今天起,这条命是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郭义就算拿脑袋撞城门,也绝不含糊!”
沙哑的声线里裹着滚烫的誓言,仿佛要将半生的恩怨都化作这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苏俊心头猛地一颤,双手紧紧扣住郭义的臂膀。
粗糙的掌心隔着渗血的衣襟,能清晰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郭!”
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意,膝盖微屈用力往上托,
“咱们现在也是过命的兄弟,说什么主仆!快起来,地上凉!”
温热的血顺着郭义袖口滴在苏俊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将这番情谊都融进急切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