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不见,许亚已经强悍如斯,而他却还碌碌无为。
“师父!”
拄着拐杖的杨润之推开房门,急匆匆地走到廪云真人面前。
“是大师兄杀了陆师姐?这怎么可能?大师兄怎么可能杀了陆师姐?他明明与陆师姐……”
想起李杳,杨润之把“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八个字咽了回去。
廪云真人早在他进屋的时候便已经若无其事地站起了身,他皱紧了眉头:
“这是何人传谣?”
“不知道。”
杨润之看着廪云真人脸上那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心里才冷静一些。
“大师兄不会杀了陆师姐的!这是栽赃!”
杨润之在想,是不是那个女人,她不仅恨他,恨陆师姐,还恨当初不救她的大师兄。
是她在报复大师兄。
他捏紧了手心,转身便想去虞山找李杳问个清楚。
廪云真人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来,又急急忙忙的走,一时间也没有顾得上拦下他。
溪亭陟在司神阁的处境不会很好,那两个孩子在虚山的处境同样也不会很好。
他知道许亚是一个多阴毒的疯女人。
廪云真人抬脚,朝着法雨寺的驿站走去。
“贫僧早已经劝过他,若他当时便放下俗念,虔心入道,便不会堕入如此境地。”
怀桑和尚盘坐在蒲团上,半阖着眼睛,虎口处挂着佛珠。
廪云真人看着他,“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得寻个法子把他救出来。”
“此事贫僧爱莫能助。”怀桑已经没有睁开眼睛,“万千生灵,生死各有天意。”
“李玉山!”
廪云真人看着他淡漠的模样,急眼道:“那是央忱的孩子,他若是死了,溪亭央忱不会再驻守永州。”
怀桑睁开眼,眼里有些空洞。
“他堕妖的身份已然昭告天下,他若不死,司神阁怎能给天下的捉妖师一个交代,三足金乌又岂会放过他。”
廪云真人攥紧的手心松开,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他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我当时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是一个杰出的捉妖师——我甚至觉得,他会比许凌青更好。”
“我求了央忱好久,她原是要把这个孩子留在身边自己教养的,但是架不住我死缠烂打——玉山兄,他要是死了,我对不住央忱,也对不起我自己。”
廪云真人许是太过着急,说话有些失了逻辑,想到哪里便说哪里。
许是被廪云真人的话所打动,也许“玉山兄”三个字勾起了他的回忆,怀桑浑浊的眼睛空洞异常,如同瞎子一样,什么也没看,什么也看不见。
“他死后,我会亲自去溪亭夫人面前替她赔罪。”
司神的水牢里,男子的白衣被地上浑浊的水渍晕染成斑驳的黑灰,他靠着墙壁,缓缓站起身,看着水牢外的李杳,难得沉默寡言。
李杳看着他,“若不是杨润之上山找我讨公道,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是个犯人了。”
溪亭陟知道李杳很生气,但是他不确定这阵怒气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许亚。
“从三年前醒来那一天,我便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未曾想过会来得这般快。”
他还以为他能安然无恙地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李杳,无须生气,更无须救我。”
溪亭陟看着她道:“我死了,你会很快忘了我,在你阿娘面前少一个软肋。”
并非溪亭陟把李杳想得无情无义,只是无情道本该如此,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没有软肋。
“福安和椿生在我师父那儿,我会让曲谙带着他们回溪亭府,有我阿娘和曲谙在,你阿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我也没有想过要救你。”
李杳看着面前困住溪亭陟的水柱,这些水柱里流动着符文,她可以带着溪亭陟离开这水牢,但是一旦溪亭陟离开这地方,司神阁的三足金乌一瞬间便会知道溪亭陟越狱了。
被那只三足金乌盯上的犯人,五脏六腑都会被它啃食殆尽。
李杳没有足够把握地带着溪亭陟离开,自然也就不会想着救他。
“明日是宗门大比,宗门大比过后司神阁的人才会惩治你,这些时日,你还能好好活着,遗言也不必着急说。”
溪亭陟笑了笑,“既知是遗言,便知见一面少一面,此次不说,下一次就不一定还能见到。”
“你很想死?”
李杳一边觉得溪亭陟不识好歹,一边又因为他没有求生欲而有些恼怒。
“以后这些丧气话不要说给我听,不然我指不定会废了你的嗓子。”
她不介意溪亭陟是个哑巴,但介意他变成懦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