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回此刻难以压抑心中的狂喜,裴令仪果然没死。
元韫浓赌对了,这场没有任何确定交流的赌约和战术,居然真的落实了。
由他们先引北凉大军,裴令仪阻击诱敌深入山峡沟壑,掩护元彻回他们这一批轻骑绕后焚毁北凉粮草辎重。
然后就是水淹北凉大军,元韫浓所率领的裴军在另一边接应,围剿北凉。
前方就是北凉的粮草辎重大营,如同臃肿的巨兽,在风雪中沉默地匍匐着。
营寨里人影晃动,哨塔上跳动着微弱的灯火,浑然不觉危机将近。
等到那颜律发觉时,为时已晚。
“王上!南人到我们大营纵火!粮仓起火了!”急报落在那颜律的耳中,犹若惊雷。
那颜律猛地回首,隐约可见后方的浓烟和若隐若现的火光。
那颜律怒道:“大营留守的那一批人都是废物吗?还不快去扑火!”
“已经在扑火了……王上,我们可要撤回……”兵士小声问道。
“撤什么撤?此时撤军,就是我们输!真打起来,敌弱我强,我们还有胜算!”那颜律吼道,“追上去!今日必要让裴令仪和元韫浓葬身此地!”
此刻对面一条被冰雪覆盖的狭窄裂谷深处,没有呐喊,没有金铁交鸣。
裴军的主力们沉默地等待着,元韫浓在队伍的最前方,素白的罩袍上溅满了泥雪和不知何时沾染的暗红。
她的面色在严寒中苍白如雪,唯有眼眸仍然若寒星。
峡谷的风撕扯着她的罩袍,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终于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点。
元韫浓能感受到身边的人都激动起来,因为那些人是他们之前生死未知的战友和兄弟,而领头戴着鬼面的那个,是他们寻找太久了的裴令仪。
元韫浓抬手,指向紧随其后的北凉敌军,“拦下他们。”
原先沉默的将士们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涌了上去,和敌人缠斗在一起。
“将他们拦在沟壑之内,不能叫他们上来!”元韫浓命令道。
“放箭!冲出去!”那颜律同时吼道。
尽管他还不清楚裴令仪和元韫浓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既然不让他们冲出去,必然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凭借他的本能和敏锐,他感觉有裴令仪和元韫浓既然要将他们困在里面肯定是要做什么了。
“嗖——嗖——嗖——”
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箭矢飞跃,冰屑飞溅。
戴着鬼面的人从陌生的白马上纵身飞扑过来,就算是小满知道那是裴令仪,也被吓了一跳,险些一刀砍过去。
裴令仪猛地将元韫浓往旁边一扑,元韫浓踉跄了一下,转头看见一只箭矢钉在方才她站着的地方。
“走!”裴令仪推了元韫浓一下,动作依旧带着僵硬。
元韫浓有太多想说的话,和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对视上,却诡异地感到了不对的地方。
但是此刻也不是什么叙旧的时候。
元韫浓跟随上裴令仪,裴令仪反手拔出腰间的剑,格开一支角度刁钻的冷箭。
刀锋与箭簇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在冰面上溅起一溜火星。
裴令仪一面格挡可能的冷箭,一面拉着元韫浓往前跑去。
元韫浓没跑几步就开始气急。
“追!别让他们跑了!”北凉人的脚步声渐近。
裴令仪护在元韫浓身侧,挥剑格挡冷箭,用身体阻挡可能的攻击,精准而又狠辣。
面具下,他薄唇紧抿。
“这边!”裴令仪突然低喝一声,拉住元韫浓的手腕,向冰面上一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冰裂隙方向冲去。
裴令仪没有任何犹豫,拉着元韫浓,纵身跃入冰隙之中。
元韫浓没有什么防备,身体骤然下坠,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雪沫扑面而来,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裴令仪一只手将剑刺入冰壁,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元韫浓的腰,将人揽在怀里。
下坠力让他闷哼一声,手臂的肌肉紧绷,一阵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之后,他抱着元韫浓悬吊在半空中。
冰冷的寒气直透骨髓,头顶上方是那颜律和北凉将士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人呢?人呢!”那颜律怒声吼道。
“他们……他们跳进冰缝里了……”士兵的声音带着惊疑。
“废物!一群废物!一个裴令仪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元韫浓冲到沟壑里来,又当着你们的面跳进冰缝里,你们居然也不能奈何他们分毫!”那颜律脸色铁青,“下去把他们抓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