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睁开眼,也是被饿醒的。
裴令仪的双臂还环抱在她腰间,元韫浓拍了两下裴令仪的手臂,“我饿了。”
“嗯,快要到午膳了,早就备好了。”裴令仪将脸埋在元韫浓颈肩轻轻蹭了蹭。
他起身从床上扶起元韫浓,“我伺候阿姊梳洗可好?”
元韫浓推开他,“让霜降和小满来。”
“好吧。”裴令仪看着有些委屈。
元韫浓梳洗完吃了午膳,裴令仪陪她一起用的膳。
“你今日也不上朝?”元韫浓问。
“今日是真的休沐。”裴令仪笑。
裴七过来汇报事务,裴令仪便敛了笑,侧过身低声交代事情。
元韫浓望着裴令仪的侧脸,越来越像了。
陌生到熟悉,熟悉到陌生。
她很难不起疑心,正是因为她太了解裴令仪了才会这样。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裴令仪。
二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裴令仪低头看着裴七方才送来的折子,而元韫浓手里拿着还未看完的孤本。
闲适平常的就像是前世的某一个午后一样。
元韫浓在布局时总是有耐心的,她也真的看完了那孤本。
天色渐晚,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用过晚膳之后,霜降端来了药,元韫浓也拧着眉喝了。
接了裴令仪递来的蜜饯,元韫浓塞进嘴里甜了甜嘴,随口说道:“这几日的药都很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阿姊实在不喜欢,我到时候问问大夫能不能换几味不苦的药材。”裴令仪说。
元韫浓看向桌案上堆叠的批笺,“事情有这么多?”
裴令仪无奈摇头,“事情总做不完的,不碍事。”
“去做吧,别耽误了,叫人捉了你的错处。”元韫浓状似平常道。
“有了阿姊先前的杀鸡儆猴,如今谁还敢捉我错处?”话是那么说,但裴令仪还是乖顺地到了桌案边。
见裴令仪拿起了一份批笺,元韫浓盯着他的背影,口吻自然道:“对了,今夜的药不必送到凤仪宫了,我这几日头疼,喝不来那些药,叫太医院换一换。”
“好,我叫人去换一味药。”裴令仪顺口回答道。
话音刚落,裴令仪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停顿在原处。
满室的死寂。
他倏地转过身,抬眸望过去,与元韫浓对视。
元韫浓似乎有些站不稳地后退了一步,眼中明暗交杂。
似是有恨意,也有不可置信。
“阿姊……”裴令仪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栗与嘶哑。
瞒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败给了元韫浓的敏锐和两世朝夕相处的习惯。
“什么时候回来的?”元韫浓攥紧了双手,“是这回回来?还是更早?记得哪一步?是逼我进宫做皇后?还是油尽灯枯?”
“比阿姊晚,在班师回朝的前夕。”裴令仪抬眸,眼底翻涌着陌生的苍凉,“全部记得。”
“啪”的一声脆响,元韫浓的耳光甩得他偏过头去。
裴令仪脸上迅速浮起鲜明的指痕,却露出近乎解脱的笑。
“好玩吗?”元韫浓红着眼睛看他,“明知道我是跟你一样重回一世之人,还看着我重走老路,像耍猴似的逗弄……”
“阿姊以为我是怎么过的?”裴令仪问,“我想过坦白,但前世阿姊就那样恨我,连我咽气前也不肯骗骗我。我若是说了实话,阿姊会留在我身边吗?”
恨意混着绞痛在胸腔炸开,元韫浓拔下发簪刺向他喉头,“裴清都!”
簪尖在皮肤上压出血珠,她咬着牙发抖,“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你只不过是想要有人陪着你一起往这泥沼里坠,你不过是想要有人陪你一起困在那里!”
“上回也是这样。”裴令仪笑着扬起脖颈,“上回阿姊也是这样,拔下发簪来刺杀我。”
窗外的惊雷劈开夜幕,照亮两人眼中相同的苍凉。
暴雨骤降。
“阿姊,还是跟从前一样。”带有一丝眷恋的,裴令仪望向元韫浓掌间的那一道疤痕。